文學名作《鐵凝·玫瑰門》原文|主題|賞析|概要
作者簡介 (見“麥秸垛”條)
內容概要 “文革”來臨時,十來歲的蘇眉被送到北京的外婆司猗紋家,此時與司猗紋一起生活的尚有兒子莊坦和兒媳竹西、小孫女寶妹及司猗紋的小姑子“姑爸”。姑爸外表古怪,梳著小分頭,穿著對襟男式制服;她好給人掏耳朵,積攢人的耳髓;她養了一只叫“大黃”的貓,對它用盡了人間所有的愛。姑爸年輕時上過女校,在豆蔻年華由家里做主說給了門當戶對的人家做新娘,然而新婚之夜新郎便逃走了,三天后姑爸被抬回娘家,從此自己更名為“姑爸”,并徹底掩飾和涂改了自己的女性特征。蘇眉承擔了司猗紋家中刷鍋洗碗、弄寶妹的大便等等家務雜活。此時整個北京正陷于一種史無前例的瘋狂中,司猗紋也在劫難逃地受到了沖擊。這個舊社會被人稱作莊家大奶奶的、在別人看來也燈紅酒綠過的莊家大兒媳解放后也曾試圖尋找“光明”,但都因為成份關系而最終成了一個家庭婦女。現在司猗紋又想在這個運動中獲得“新生”,她給附近的小將寫謙恭的信,懇求他們來沒收自己的房屋和祖上傳下來的財物,她騰空北房,與兒子、兒媳住進南房,將大部分家具搬到院中接受抄家。第二天一群小將沖進莊家,司猗紋痛心疾首地“請罪”,幫著他們將家具搬出院子,又告訴他們她公公臨死前在院里埋過東西,小將們按她的指點挖出一對赤金如意。司猗紋出身于江南一個官吏人家,曾就讀于教會學校,在學期間她受鄰校一位叫華致遠的男生的感化,參加了風起云涌的學潮,不久華致遠離開城市下鄉去了,臨別前18歲的司猗紋獻身于華致遠。20歲時司猗紋由父親作主嫁給了莊紹儉,新婚時司猗紋對自己的不潔懷著些許的懊悔,而莊紹儉卻憎惡與司猗紋的親事。莊紹儉天資聰穎,追求新奇和時髦,婚前曾與名門閨秀齊小姐暗訂終身,雖然后來齊小姐由家庭做主許配了某要人,他們的熱戀卻延續了終生。莊紹儉一邊對司猗紋施以性虐待,一邊又成年混跡于妓院,司猗紋40歲時從丈夫處染上了性病,通過女仆的幫助才得以康復。莊家一再衰敗,司猗紋一再動用從娘家分得的遺產,卻仍難以挽回莊家的破落。解放初期,司猗紋入股的洋行倒閉,莊紹儉貪污了他所服務的公司一筆數目不小的公款被發現,司猗紋賣掉了莊家原有的房屋,搬進響勺胡同,以此才湊夠莊紹儉的賠款。40歲的她與邂逅的朱吉開開始往來,司猗紋在離婚申請尚未得到批準時與朱吉開結了婚,結果雙雙被判重婚罪一年。朱吉開刑滿時司猗紋又打點行裝準備新婚,這招來了莊紹儉更大的仇恨,他特意從天津趕來,用酒瓶砸得司猗紋滿臉血污。朱吉開帶著出獄后的肺病去逝了,不久莊紹儉也病死了。司猗紋衡量再三還是留在了莊家,一直至“文革”她都住在響勺胡同內。街道主任羅大媽家搬進莊家院內的北房,羅大媽的丈夫是建筑行工匠師付,兒子大旗是一個印刷廠工人,二旗和三旗都是中學里的“破舊”小將。司猗紋的日子越發過得謹慎了,她時時看羅大媽的眼色行事,一切都投羅家所好。姑爸卻不理會羅大媽的存在?!按簏S”偷偷叼了羅家碗櫥里的一塊肉,放在姑爸床下。羅大媽帶領二旗、三旗闖進姑爸的屋子搜查,終于找到了那件贓物。羅家將“大黃”吊在院里狠打,最后被活活肢解了。半夜,姑爸在屋里大聲詛咒羅家。第二天二旗召集一群小將毆打和批斗姑爸,姑爸被活活折磨而死。姑爸原來住的西屋也歸公家所有了。司猗紋被通知去參加居委會的讀報,她充滿了受寵若驚的感激之情。眉眉意外地成了院里早請示儀式的帶領人,司猗紋將眉眉的突起看作是自己一系列政治表現的結果,眉眉卻覺得這是因了當時那個特別玫瑰般的春天,而實際上是大旗向羅主任推薦的結果。大旗單獨送給眉眉許多從廠里帶回的“紅色”印刷品,眉眉極為珍愛地收藏著,司猗紋對此看不順眼,故意找眉眉挑釁,眉眉雖盡力反抗卻終也敵不過她。莊坦在做愛時因聽見鄰家揪斗人的慘叫而喪失了性能力,竹西從身體到心靈都流浪著。不久莊坦死于心臟病突發。西屋里住進了一個喜好養雞、成天與雞交流的男人葉龍北。蘇眉母親來京奔喪時送來了蘇眉的妹妹蘇瑋,蘇瑋從小性格不帶猶豫和忸怩,飯量很大,大便暢快,司猗紋卻嫌她吃得多,將蘇瑋的屎盆放在院中向人們訴說蘇瑋消化不良,遭到葉龍北的批評。葉龍北去農村落戶,臨行前將雞掐死后埋入土中,羅大媽等他一走就刨出雞來燒煮,并贈送一只給司猗紋。此后,司猗紋不僅出沒于街道讀報,還被批準加入街道組織的宣傳隊。眉眉從畫領袖像起開始了她的業余繪畫。某天晚上竹西在院內夾道里截住了正在洗澡的大旗,從此開始了他們之間的“愛情”。大旗和竹西都有點故意躲閃眉眉,眉眉對此有所意識,但最早覺察此事的卻是司猗紋。一天,她故意安排全家外出,唯獨留竹西在家,走到半路她指使眉眉回家取糧票,當眉眉推門而入時看見了在床上的竹西和大旗,司猗紋尾隨而至,她拿起大旗倉促間遺忘在屋里的褲子不動聲色地交給了羅大媽,這便促成了竹西和大旗的婚姻。當天夜里蘇眉帶著蘇瑋悄悄離開司猗紋家,在車站上一文不名的她們遇到了葉龍北,葉給她們買了去父母那兒的車票。十多年以后,蘇瑋考入北京大學讀書又留在了北京工作,蘇眉也在美院進修,她們遲遲不愿去響勺胡同。此時,竹西與大旗住在響勺胡同院內的西屋,由于文化素養上的懸殊他們缺乏共同語言。竹西發現葉龍北住在她工作的醫院里做手術,她去看望了這個同住過一院卻從未說過話的鄰居,并向大旗提出離婚。獨身后的竹西像當年追大旗那樣向葉龍北發起“進攻”。司猗紋對竹西大肆跟蹤,并掌握了細節。蘇眉來到相別十多年的響勺胡同看望外婆。司猗紋對她顯出了親情、依戀、懇求和討好,蘇眉卻帶著漠然匆匆離去,任什么也不能將她納入外婆的生活。然而司猗紋卻非要擠進蘇眉的生活中來,她不斷地給她打電話,讓她“回家”、給她制造 “麻煩”。蘇眉遇到了葉龍北并到他家做客。后來他們又一起游香山,葉龍北告訴蘇眉,他的生命只為她而燦爛過,并將永遠燦爛。司猗紋出現在他們之間。這天司猗紋回到家中時突然雙腿發麻,從此癱瘓在床五年之久。竹西一絲不茍地盡著兒媳、醫生的雙重義務。司猗紋仍不甘寂寞,她將自己跟蹤蘇眉的所見寫信告訴蘇眉的丈夫,然而卻未收到預期的效果。司猗紋臨終前讓蘇眉叫了一輛出租來到華致遠家附近,等待許久她從車窗里見到了垂老的華致遠。蘇眉乘給病情急劇惡化的外婆喂水時用手絹捂住了她的嘴。不久,蘇眉在醫院里生下了一個女兒。
作品鑒賞 小說以成年的女性蘇眉的沉思和未成年的蘇眉那早熟的女孩的眼光,展開了“文化大革命”時期北京的一條胡同里幾家市民之間發生的瑣碎的灰色的生活故事。小說的中心人物是一個終其一生沒有走出家庭的婦女司猗紋,她的漫長而曲折的生命歷程貫穿著小說的始終。環繞著司猗紋,小說刻畫了另外幾位個性鮮明而生動的女性:性格變態的姑爸,生命力強悍恣肆的竹西和“革命”的小市民羅大媽。所有這些人物,都在極富時代特色的生活背景、氛圍中,以特定時代的行為方式和語言習慣活動著、爭執著、表現著、訴說著,而使自己在紙上活了起來。鐵凝在賦予這一群生靈以藝術生命的時候,是非常嚴格地按照現實主義對藝術真實的要求,把它們的生存當作畸形的時代的灰色生態圈的一個部分來寫的。司猗紋經歷過“五四”新思潮的沖激,曾與革命者華致遠初戀;也穿行于舊世家的活墳墓,與浪蕩子的丈夫相周旋。她甚至還一度與自己的情人同居,逼自己的公公就范,置重婚、亂倫這些罪名于不顧。解放后漫長而多幻變的社會生活也無一不在她的性格中打下烙?。骸拔母铩敝凶非筮M步的鄭重其事的表演,“文革”后探人隱私的沒完沒了的糾纏,這一切,使這個人物性格的社會內涵既豐富又復雜,可以說在她身上匯聚了中國社會近70年的變遷的一個不為人知的側面。一種對人類的蔑視甚至躲避,一種對人性的根柢的無情面的揭露,一種對人人都有的常常是用謊言、表白或規范來嚴封固鎖的靈魂之門的叩問,一種從人們的社會行為和日常語言深深穿掘到生命本能中去的徹底和無情,使這部小說具有了一種非凡的主題深度:這也是對人類生命本能和生存本義的別一種形式的逼近。就司猗紋那種不可思議的生存表演——從深夜淫逼公公到主動交家具、交金銀細軟、交房產一直到窺伺兒媳和外孫女的隱私——所有一切無不深深地植根于她那深淵一樣的生命本能和頑強得近乎殘忍和荒唐的要求別人承認她的生存的、承認她的活力的意志。為了這生存的繼續和尊嚴,她始終外松內緊地繃緊起生命的全力在搏戰。鐵凝用有如撬棍一樣的筆一點一點地撬開了司猗紋的靈魂之門、生命之門,不惜發出了聽起來沉悶和鈍重的聲音。凝視著善良的香雪的眼睛的鐵凝,凝視著清純自然的紅衣少女安然的身影的鐵凝,這次成了向人類靈魂之門、生命之門的司閽者——上帝挑戰的勇士。在《玫瑰門》里蘇眉青春生命的覺醒描寫得特別真實,這個年輕人的生命之旅并不是小說著意描寫的部分,因而不免有不少空白和跳躍。但她的存在,她和外婆漫長的生命歷程的比照,在小說里絕不是可有可無的,這里深藏著作家的意蘊。在那個特別玫瑰的春天,當蘇眉懷著忐忑不安的、自慚和自豪交織的少女心理凝視著自己發育中的生命時,她對生命的神秘,對跨越了生命中的玫瑰之門后將會領略到的生命的輝煌或萎黃,大概只有一種朦朧的猜測和預感。只有在她目擊了外婆的全部生命歷程,并親手用一次仿佛是無意的窒息幫助外婆解脫了生命的重軛之后,她才理解了世界上最寶貴的生命有時也會變成非??膳碌臇|西。任何一個少男少女在生命的初旅都有過特別玫瑰的瞬間,但當生命之花漸次開放時,也許看到的不再是紅玫瑰而是蒼黃的、灰黯的、布滿病斑的、甚至是黑色的花瓣和花瓣零落后無果的蕊蒂,這也許就是“玫瑰門”的神秘和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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