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閔惠芬拉的《春吟》,看著窗外秋天的樹木,心里不禁這樣感嘆:
日子過得好快呀
樹葉又在凋落了
我喜歡冬天
又害怕冬天
這就像我喜歡什么
同時又在避開什么
我為什么會這樣呢
我在看見他物的同時
我的眼睛還看見什么
我在看見自己的同時
我的眼睛又看見什么
看見什么,真的很多。想見什么,那就更多。比如流沙河先生,逝去已近一年了。一年,一眨眼,也就過去了。想起離開《書屋》的時候,那是2001年,流沙河先生送我一對聯:“讀書歸小屋,玩月弄扁舟。”很多時候真的是你只能夠“歸小屋”,也只能夠“弄扁舟”的。
那么,好吧,“歸小屋”就“歸小屋”吧,“弄扁舟”就“弄扁舟”吧。當時,我對我自己,說了這么一段話:
如果運氣好的話
我會再活二十年
或者三十年
或者更多一些年
那么,我在這些年里
也許還會有點能力
再做一點有味的事情
不然,就只能滿足現狀
看著日歷隨風翻過
麻木不仁地耗費時光
為自己而感到心傷
誰又愿為自己心傷?即使只能“歸小屋”,我也不愿的,何況還可“弄扁舟”呢?于是,我就寫了《刀俎》,接著又是《性比天高》《無法安寧》《老先生》《一個人在書房里》,等等,等等。當然,還做了一些別的,使自己能活得真實,使自己能活得充實。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就是這樣的境況吧。
那么,流沙河先生呢?當然還是那一只蟋蟀。無論他在什么地方,他都還是那一只蟋蟀,還是那樣滿懷理想,“鋼翅響拍著金風”,在《豳風》的《七月》里唱,在《唐風》的《蟋蟀》里唱,在《古詩十九首》里唱,在花木蘭的織機旁唱,在姜夔的詞里唱,在深山的驛道邊唱,在長城的烽臺上唱,在旅館的天井中唱,在戰場的野草間唱,在臺北的一條巷子里唱,在四川的一個巷子里唱,在你的窗外唱,在我的窗外唱,在你的記憶里唱,在我的記憶里唱……
理想使他微笑地觀察生活,理想使他倔強地反抗命運,理想使他忘記鬢發早白,理想使他頭白仍然天真。理想使他的理想抽芽,榆楊一片濃蔭。理想使他的理想開花,桃李結出甜果。理想讓他騎上理想之馬,揮鞭起程,永在路上。
路上春色正好,天上太陽正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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