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轉炮塔射手之死

〔美國〕賈雷爾

我從母親的沉睡中落到這個狀態，

在肚子里佝僂著，直到濕茸毛凍結，

離地六英尺，從生命之夢中解脫，

我醒來，看見這黑屋，這夢魘似的戰斗機。

我死后，他們用水龍頭把我從炮塔洗出去。

（趙毅衡譯，選自《美國現代詩選》）

【賞析】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產生了一批“戰爭詩人”。他們視戰爭為盲目殘忍的殺人機器，是全人類的罪惡。他們描寫戰爭的殘酷、恐怖，對人性的摧殘。在戰爭——龐大的殺人機器中，勝利者和失敗者、犧牲者和殺人者，都同樣的愚昧、渺小、可憐。在這批詩人中，賈雷爾是其代表。

《旋轉炮塔射手之死》是賈雷爾的代表作。詩人將極為特殊的具體形象——旋轉炮塔和射手之死——與整場戰爭相聯系，通過微小的一點而深刻地反映全部。詩雖然只有五行，只說到一架戰斗機和一個射手之死，但卻表現了整個戰爭的殘酷。另外由于使用了極端的反比，使詩產生了震驚效果。母親子宮與炮塔相對應；射手之死與新生的胎兒相對應。一方面是愛、保護、溫暖、生、生的孕育；一方面是殘忍、寒冷、傷害、死、生的屠殺。戰爭改變了世界，使前者也成為后者。射手，這個人類的無辜者被裝進戰爭，他是屠殺者也是被殺者，他在死前的瞬息想到了母親、母親的子宮——人類的愛和溫暖，但又同時感到他的現實——在屠殺的機器中被屠殺，走入殘酷的死亡。最后一句尤為深刻，戰爭的犧牲者猶如垃圾一樣被沖洗掉。

（西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