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煙火斷絕之廚,
有一破碎之古甕。
人等議論之膽寒,
有感于眼前之甕身。
眼觀破碎之古甕,
憶昔園險之女童,
摟于白嫩之雙臂,
走向泉涌之林中。
窗口漏下之陽光,
映照破散之片菱,
凝望日光悄悄移,
唯吾獨自思慮深。
在吾臨渴之日,
誰欲汝變作花林?
在吾唇裂之時,
水乃吾之生命。
佼佼者之脆弱,
吾已聞于詩人。
善者亦終如是乎?
嗚呼破碎之古甕?
啊!土生土長之人,
步光明大道之人,
懷崇高理想之人,
命運豈非如古甕?
足踏菱形之破片,
不堪滿腹之愁情,
余暉不知何時去,
嗚呼破碎之古甕!
(羅興典 譯)
【賞析】
本詩選自詩集《暮春》。英國19世紀后期浪漫主義詩人濟慈曾作過《希臘古甕頌》一詩,薄田的這首詩歌連同《牧笛集》中的《古鏡賦》,顯然是受了濟慈的影響而創作。他是一個名符其實的古典主義的浪漫詩人。日本文學評論家認為,他是繼島崎藤村和土井晚翠之后浪漫主義詩壇崛起的一座奇峰。
全詩分為七節。形式工整,語言優美。以直觀繪畫式的手法,加上神秘的色彩,集中描述詩人憧憬古代文化的情趣。這首詩在一種象征性的詩意中,充分表露了詩人的古典趣味和感傷情調。全詩緊緊圍繞破甕而寫,從破甕的遭遇展開豐富的聯想:“憶昔園險之女童,/摟于白嫩之雙臂,/走向泉涌之林中”,又想到“在吾臨渴之日,/誰欲汝變作花林?”現實的人生,無論“土生土長之人,/步光明大道之人,/懷崇高理想之人”,無論清白的人或善良的人,“佼佼者之脆弱,/吾已聞于詩人”,無論什么人都“命運豈非如古甕”,都逃不出甕的命運。這是一種理智性的聯想。在詩人看來,人的命運和破碎的古甕無異,無論之前多么風光美好,最后都會破碎不堪,變成一堆菱形的碎片。“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眼前的美好很快就會消逝,人生苦短,命運無常。詩人因而觸景生情,百感交集,“余暉不知何時去”,他沉浸在深深的思慮中,忘物忘我,竟連太陽落山也忘卻了。“窗口漏下之陽光,/映照破散之片菱”等詩句令讀者不禁也開始哀傷破甕的命運。詩歌的古典象征詩風,充滿濃郁的鄉土氣味和日本式的季節感,以及日本式的哀愁之情,有著白嫩雙臂的女童、日光輕盈悄悄移動、“不堪滿腹之愁情”,展現出一幅幅日本的風景。
可以說,薄田泣堇的詩歌表面上是感傷命運弄人,而內在的精髓卻是日本美的情愫,細膩真摯的感情。他的詩歌風格端麗,古語雅語兼收并蓄。他大膽啟用古語,試圖賦予古語一種新意,一次創造一種新的語境,形成一種新的詩體。這種對知性的追求和對傳統的關心,使兩者達到統一,成為其象征詩的主要特色之一。他的詩,再現了當時高漲的民族意識,喚起了懷古主義者對于傳統文化的再認識。他的《有明集》通常被評論界視為象征主義的最早、最高代表。他對于日本現代詩的意義主要在于促進了詩歌語言意識的進一步覺醒,他的詩篇雖然也有很濃的藝術至上主義傾向,但并不像與謝野鐵干等“星堇派”詩人那樣,把詩興關閉在戀情的象牙塔里。
(朱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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