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亞、彌爾頓、濟慈都已長眠
約翰頓在低矮的墓穴里靜臥泰然
雪萊最后安然地躺了下去
他知道“我們從何而來又為了什么目的”
豪斯曼不知道而且也不關心
“這個陰沉世界”今天的風云
細碎的土粒漫撒羅屏
遮沒了所有往昔的偉大心靈
他們辭世而去,我卻在
踏著他們的腳印勇敢地跟上來
在他們昔日輕松踱步的路徑
我拖著鮮血淋漓的膝頭艱難地前行
縱使我的聲音沙啞難聽
我仍堅強地跟在后面不敢稍停
縱使我的歌兒沒人理睬
我仍大膽地跟在他們的后面而來
(丘宜明 譯)
【賞析】
梅森是新西蘭文學運動在詩歌領域中的先驅者,是新西蘭“文學自立”的倡導者,他的詩歌有著明顯的政治傾向。但他既不像當時許多新西蘭詩人那樣去英國尋求發展,也不認為“英國殖民文化”壓抑了他們,阻礙了新西蘭文學的發展,故而拒絕英國文化。他選擇留在本國,組建左翼文藝社團,倡導寫作新詩。他認為應該學習英國文學中如莎士比亞、彌爾頓等優秀作家的現實主義寫作精神、批判精神和百折不撓的戰斗精神,為建設新西蘭新型現代文學而努力。《忠貞之歌》表現的就是這樣一個主題。
詩歌第一節首先營構了一個彌散著絲絲悲傷蒼涼氣氛的語境,寫歷史上許多優秀的劇作家、詩人都已長逝,如莎士比亞、彌爾頓、濟慈、約翰頓、雪萊、豪斯曼等。他們雖然生平蕭瑟,死后凄涼(沒有風光亮麗的墳墓,只有低矮的墓穴),但是他們都能夠泰然靜臥。他們是安然離去的,因為他們為自己所深愛的國家奮斗過、努力拼搏過,他們忠心于自己的祖國,他們明白人生之本原、人存在的意義;他們死得其所,死得安然,因為他們來到這個世界上生活過,他們的生活是有價值的。詩人在列舉這些詩人時是有明確的選擇性的,因為這幾位詩人都曾思考、探討過人生與世界的關系,用詩的語言追尋過人“存在還是毀滅”等形而上的問題。詩人非常注意語言的選擇和錘煉,他援引雪萊“我們從何而來又為了什么目的”的名言入詩,恰如其分地表現了自己的思想主旨。接下來,詩人采用了“正話反說”的表達方式。豪斯曼的詩歌內容大多哀嘆青春易逝、美景不常、愛人負心、朋友多變、自然美好卻殘酷無情,因而其作品有濃重的悲觀主義色彩。豪斯曼的詩歌同樣寫作和關心世事,從骨子里追求美好,對應了其對“這個陰沉世界”的拒斥。但詩人的巧妙在于用語貼切,畢竟豪斯曼已逝,他怎么可能知道和關心“今天的風云”呢?另外,在前六句詩中,我們可以體味詩人梅森語言洗練、韻律嚴謹、形式緊湊的特性,他非常講究用對偶和節與節之間的銜接,將傳統技巧與現代詩風熔于一爐。由莎士比亞等“長眠”寫到約翰頓“靜臥”,再到雪萊“躺了下去”,他選擇了不同的詞匯,可見其精心錘煉之功。接著又由雪萊的“知道”,過渡到豪斯曼,他選用了反說的“不知道”,對比鮮明而又不失準確。“援引他人之言”入詩,很似中國的“用典用事”藝術,有點“奪胎換骨、點鐵成金”的意味,并且這種“互文性”的寫作給詩歌積淀了很深的文化意蘊,讓詩歌具有厚重的歷史質感。
接下來詩人寫道:“細碎的土粒漫撒羅屏/遮沒了所有往昔的偉大心靈/他們辭世而去,我卻在/踏著他們的腳印勇敢地跟上來。”詩到這里,可以明顯地分為兩節,前節追述前賢,后節表達己志。詩人首先強壓住內心澎湃的情感,不動聲色地承上啟下寫歷史人物的命運、結局,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尋常,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中,但看得出詩人是在讓讀者積累感情,并逐漸提升和引入到他要表述的思想意旨中?!百t者已逝,后有來人”。他們雖然已經離“我們”遠去,但他們的精神激勵著“我”,“我”將追隨他們,行走在他們引導的路上,踏著他們的腳印繼續勇敢地前進。接下來六句寫不管前面有多少險阻、多少困難,“我”一定不會放棄,“我”下定決心排除困難,繼承他們的精神,將他們的思想、精神發揚光大。寫前賢“輕松踱步”與自己艱難前行,意在對比,增加詩歌表述的多樣性及意蘊的深度。這也暗含了不敢和前賢“平起平坐”的意思,充分體現前賢的偉大。處困境如“閑庭信步”,如此舉重若輕的寫法更能見出詩人對前人的尊敬和崇拜。后四句運用了“反復”和“對仗”的寫作方式,兩度運用“縱使我……我仍”的表達方式,一方面表現了困難的多重,另一方面也表達了詩人的矢志不渝、忠貞不改。哪怕是沒有人支持、無人響應,“我”仍繼續前行,“我”不會有絲毫懈怠,因為“我”有勇氣和毅力,因為“我”有對前賢的忠貞之心。
(喻 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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