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一個妻子情愿摟到死
養(yǎng)五張小嘴每日嚷肚饑
茅屋舊舍訴不盡古老故事
立錐之地怎供給一家衣食
粗手一雙榆樹皮
揮汗如雨斗漫溢
起早貪黑勞不息
洗凈手,鹽飯咽晚禱求吉
恭請真主聽我言
生計留
福壽延
賜恩施惠水長流
霍亂肆虐人遭殃
妻請巫醫(yī)祛魔保平安
口念咒語神力顯
童子雞來擺酬宴
巫醫(yī)煞有介事說烏迪:
“鬼魂附體,請獻美食”
烏迪大叔痛苦呻吟哼不止
忽憶真主、厲鬼和天使
領袖們城里快活唱高調
“大選馬上就開始,
我們遵循獨立方針
選我們便是選云火的化身
繁榮我們將為之而斗爭”
登上汽車揮手笑盈盈
四處盛筵款佳賓
白米飯香燒雞味更濃
鄉(xiāng)村許諾給繁榮
嘶喊和講演依然聲連聲
貧困和苦難始終不斷根
(嚴萍、龔勛 譯)
【賞析】
烏斯曼·阿旺一直堅持“為社會而藝術”的文藝創(chuàng)作理念,堅持為社會底層民眾的命運吶喊、為馬來西亞的獨立寫作,反抗殖民統治、揭露黑暗政治、譏刺民生疾苦,因而被譽為“人道主義詩人”。他的創(chuàng)作分為前后兩個時期,以1953年左右為界限。1953年前,他詩歌主題大多是揭露和批判殖民主義制度,反映殖民統治下廣大勞動人們生活的困苦,號召人們起來反抗殖民統治、爭取國家獨立;第二個時期,則更多地關注獨立后馬來西亞社會的黑暗和民眾的疾苦,現實性始終貫穿于其詩歌之中。他是現代馬來語詩歌的奠基者之一。
《烏第伯》創(chuàng)作于1954年,是詩人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其披露的民生之艱苦、吏治之腐朽為世人所矚目,在當時的馬來社會引起了巨大的反響。馬來西亞文論家阿納斯·哈夷阿·赫瑪特評價說:“這首詩以靈活的口語化的語言描繪了當時社會的貧困和痛苦。”
全詩共分七節(jié),前五節(jié)都以說唱的語句說出以烏第伯為代表的民眾生活的困苦。“養(yǎng)五張小嘴每日嚷肚饑/立錐之地怎供給一家衣食”。映入我們視野的首先是一個破舊殘敗、擁擠不堪的茅屋,烏第伯一家就居住在這個骯臟、黑暗的地方,五個孩子整日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為了生計,烏第伯不得不“粗手一雙榆樹皮/揮汗如雨斗漫溢/起早貪黑勞不息”。每日早起晚睡、揮汗如雨。無論他如何辛勤耕作,回家后還是只能就著“鹽飯”下咽,然后祈禱真主: 莊稼能夠有所收獲,一家老小平安健康、福壽延年。但是,就是這么一絲微薄的祈求,神靈也不滿足。烏第伯染上了霍亂,無奈之下請來了巫醫(yī),“口念咒語神力顯/童子雞來擺酬宴”,巫醫(yī)只是胡言亂語了幾句咒語,就享用了一頓美食,而烏第伯的病絲毫沒有好轉。這讓烏第伯感到,巫醫(yī)、厲鬼和真主、天使之間已經沒有什么區(qū)別。
烏第伯一家終歲不得溫飽,為生計而憂愁。而達官顯貴們卻只是四處演講、喊喊空洞的口號,便吃著白米飯香燒雞,“四處盛筵款佳賓”,整日錦衣玉食、紙醉金迷。“笑盈盈”、“快活”二詞,活靈活現地道出了他們對民眾苦難的漠視。一邊是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饑寒交迫;而另一邊卻是美味佳肴、歌舞升平。兩者之間沒有任何中間過渡,巨大的反差給讀者以強烈的沖擊、震撼。僅僅由于出身不同,其生活、人生軌跡即有天壤之別,一剎那間就讓讀者感受到了世事不平、社會黑暗。然而,“嘶喊和講演依然聲連聲/貧困和苦難始終不斷根”,在達官顯貴們空洞的口號和奢靡的生活后面,映襯的卻是烏第伯們掙扎在死亡線上的現實圖景。
本詩運用了對比手法。全詩主要分為兩大部分,前五節(jié)說明烏第伯家生活的困苦,后兩節(jié)說明達官顯貴們生活的奢靡,一前一后、一窮一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語詞上的對比也不少,烏第伯每天“揮汗如雨斗漫溢/起早貪黑勞不息”,而達官顯貴們卻是“城里唱高調/登上汽車笑盈盈”。烏第伯一家“五張小嘴每日嚷肚饑/茅舍舊屋/立錐之地/鹽飯咽晚禱求吉”,而達官顯貴們卻“四處盛筵款佳賓/白米飯香燒雞味更濃”。烏第伯終年揮汗如雨,卻難以維持一家生計;而巫醫(yī)口念幾句咒語便能換來美食,達官顯貴們更是依靠喊幾句“獨立、斗爭”的口號,便終日過著山珍海味的生活。針鋒相對的語詞,讀來一股不平之氣油然而生。
從語言上來看,本詩語言直白簡練,句式長短不一,口語痕跡重,很多句子似乎完全不假思索、渾然天成。于平淡處,卻自有一種意蘊,在平凡的語詞下面,更折射出了作者對現實的深切關懷。
(謝茂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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