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建成一座紀念碑,比青銅耐久,
比帝王的金字塔更崇高巍峨。
貪婪的雨、粗野的北風都不能
把它摧毀,時間的飛流、無窮的
歲月的紀年對它也無可奈何。
我不會完全死去,我的大部分
將避過死神: 我的名聲會發展,
新的榮光與日俱增。只要大祭司
和守圣火的貞女還登神廟山,
出身低微的我將永受頌贊,在這
奧菲都斯濤聲轟響,而道努斯
統治過農民的干旱的國土上,
人們將傳頌我首先把埃奧利亞
韻律引入了意大利詩篇。這是你——
墨爾波墨涅的殊榮,請高興地
在我鬈發上戴上日神的桂冠。
(飛白譯)
【賞析】
賀拉斯的詩歌常以教諭的口吻,讓雋永的思想在清新的詩意中流露于字里行間,他很清楚明了自己作品在文學史上將會占據的地位,而且也知道這不僅僅與思想有關,更與自己對古羅馬文學作出的貢獻有關。
賀拉斯將自己的創作過程比喻為建設的過程,最終他建成了一座紀念碑。首先,在時間上,賀拉斯認為這座紀念碑要比青銅耐久,青銅作為那個時期鍛造武器和制作器皿等等的材料,其耐久自是人人所清楚;金字塔,耗費無數人民的心血的崇高巍峨的建筑,卻也不及自己一人所筑的紀念碑更令人高山仰止。兩個信手拈來的參照物,簡單卻最能讓人明白紀念碑的地位。貪婪的雨、粗野的北風這是兩樣最能銷蝕東西的自然事物,然它們可以讓青銅生銹,讓金字塔倒塌,卻不能動詩人所建紀念碑之分毫。那么最為人所驚懼的時間、歲月呢?時間和歲月幾乎可以掩埋一切,詩人卻堅信,它們也奈何不了自己的紀念碑!
人終有一死,詩人將這死亡劃為兩種,一種是人自身的死亡,一種是人的名聲和榮光的死亡。許許多多的人一旦委身塵土,則名聲與榮光也消逝無蹤,甚至本身活著的時候就無有光輝榮耀。而賀拉斯知道自己并非此類中人,他將名聲和榮光視為生命中的大部分,而當大限到達之日,自己的大部分卻不會被死神一同收割,而會與世長存。在古羅馬人的心目中,侍奉神的人有兩種: 大祭司和守圣火的貞女。詩人假設了一個自己的名聲和榮光不再受到頌贊的前提: 大祭司和守圣火的貞女不再登神廟山。但是,神是永生不滅的,而只要神是永生不滅的,大祭司和守圣火的貞女就依然不變地要登上神廟山,那么,自己就會永受頌贊;奧菲都斯是古羅馬與迦太基的布匿戰爭中的古戰場,其濤聲的轟響傳遞著英雄的故事,而現在,在這片國土上的奧菲都斯河的濤聲中,將千載不易地一同回蕩起詩人的光輝榮耀!
詩人至此終于寫出了自認為對古羅馬文學所作出的至為重要的貢獻: 把埃奧利亞(古希臘的一個民族)韻律引入了意大利詩篇。賀拉斯所效法的不是尚奇巧雕琢出名的亞歷山大風格的詩人,而是阿爾凱奧斯、薩福等更為古遠自然的詩人的風格。而在此,他所說的“把埃奧利亞韻律引入了意大利詩篇”就是說把這些希臘的古典詩人所創造的抒情詩歌的格律移到了古羅馬的拉丁語詩歌中,使得古羅馬詩歌出現了創新,形成了更為優美更為和諧動聽的詩歌韻律。
最后,詩人將自己所獲得的榮光歸功于繆斯女神之一的墨爾波墨涅,她本是司詩歌的文藝女神。詩人是傳遞神的聲音和旨意的人,賀拉斯認為自己是傳遞的人中尤為能給神添彩的一個,所以他有資格戴上日神(司音樂和藝術之神)的桂冠,而堅信自己所建筑起的文學的紀念碑將歷久而彌新,自己也由此而獲得跟神一樣永存的光輝!從詩意引發開去,賀拉斯更指出了藝術的永恒性,淋漓盡致地呈現了對詩歌價值的堅定信念,所以后世很多詩人都摹擬這首詩歌的立意寫下仿作。
(趙將)
上一篇:《紀念碑·杰爾查文》讀后感|賞析
下一篇:《純種獵鷹·薩克斯》讀后感|賞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