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吟反詩宋江惹禍

宋江在去江州的路上遇到了很多困難，好在他福大命大，每次都能化險為夷。如今宋江又在揭陽鎮遇到了一個惡霸，他會不會再次陷入窘境呢？

那個大漢抓住宋江就要打，宋江趕緊躲避，那大漢卻不放過他，似乎想置宋江于死地。就在危急關頭，那個賣膏藥的人一棍子打了過來，把那大漢打得趴在地上。大漢掙扎著想要起身，又被賣膏藥的人用腳踩住，動彈不得。最后那大漢狼狽地爬起來，氣惱地指著宋江他們兩個，狠狠地說：“你們給我等著！”說完，他就灰溜溜地逃走了。

賣膏藥的人向宋江道謝，說自己叫“病老虎”薛永，因為得罪了官僚，不得不流落街頭，靠賣膏藥為生。宋江與薛永一見如故，二人結拜為兄弟。宋江可憐薛永的落魄，送了他一些錢，才告辭離去。

誰知道薛永把那大漢打了之后，為宋江帶來了麻煩。那大漢在當地頗有勢力，吩咐各家店老板不準接待宋江。宋江走了半天，都沒有找到一家可以吃飯的酒館、一家可以住宿的客棧，他只好去城外一座莊園投宿。

莊園主人還算好心，同意讓宋江寄宿，還送來一些飯菜給宋江。晚上宋江睡不著，從門縫里看到年邁的莊園主人拿著火把到處巡邏，聯想到自己的父親，不由倍感親切。

他正在偷看，卻意外發現白天那個被薛永痛打的大漢也來到莊園，而且這個人居然是老園主的小兒子。宋江叫苦不迭，怕那大漢報復，忙趁著夜色，和押送自己的兩個差役往外逃。誰知道他們沒走多久，一條寬闊的大河就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宋江聽到身后傳來亂哄哄的腳步聲，知道那大漢來抓自己了，頓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幸好天無絕人之路，水面上竟然出現了一艘船，宋江趕緊上船，卻沒注意到艄（shāo）公一直在打量他的行李。

那伙人追到河邊，嘴里罵罵咧咧，想讓艄公停船，艄公卻不聽，把船撐得飛快，往河流深處劃去。宋江松了一口氣，想跟艄公道謝，卻聽艄公冷笑道：“你們是想吃刀削面，還是想吃餛飩？”

宋江和差役大眼瞪小眼，都不明白艄公的意思。艄公兇狠地獰（níng）笑道：“刀削面就是我一刀把你們劈成兩半，餛飩就是你們脫光衣服跳到水里！”

宋江苦苦哀求：“我們把財物都給你，你就放過我們吧！”那艄公卻鐵石心腸，一心想要宋江的性命。宋江仰天長嘆，對差役賠罪道：“都是因為我犯下罪過，才連累你們！”那兩個差役也是講義氣的人，安慰宋江：“死就死，我們不怕！”

三個人抱作一團，正要投河，水面上又駛來一條快船，居然是“混江龍”李俊。李俊見艄公抓住了宋江，哭笑不得，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在千鈞一發之際救宋江了。原來那艄公是李俊的朋友張橫，綽號“船火兒”，專門在水上打家劫舍。

張橫透露，自己有個弟弟在江州賣魚，名叫“浪里白條”張順，一身好武藝，能在水里潛伏七天七夜，他可以寫信給弟弟，讓弟弟伴隨宋江左右。

于是，眾人便朝村里走去。走不過半里路，看見火把還在岸上明亮，宋江知道那兩個大漢仍未離去，甚是害怕。張橫見狀，笑著對宋江說：“哥哥不必擔心，那兩兄弟是穆家哥兒兩個，是我們一路人。”李俊哈哈大笑，用手一招，忽哨了一聲，只見火把人伴都飛奔將來面前。

看見李俊、張橫都恭奉著宋江做一處說話，那弟兄二人甚是驚訝，詢問之下才知自己要捉拿的是宋江。二人撲翻身便拜，宋江忙扶起。李俊便說：“這弟兄兩個，是這里的人。姓穆，名弘，綽號‘沒遮攔’。兄弟穆春，喚做‘小遮攔’。”宋江說：“既然是自家兄弟，望請放了薛永。”穆弘笑道：“便是使棒那個？哥哥放心。”

一行人來到了莊上，拜見了穆太公。穆弘安排筵席，與眾位飲宴。次日，宋江要走，穆弘不讓，把眾人都留在莊上。又住了三日，宋江怕違了限次，堅持要走。眾人見狀，也就不再強留了。

宋江謝過眾位好漢，借張橫的船過了河，終于來到了江州。到達江州衙門后，宋江給上下官員送禮，唯獨沒有給節級送。節級等了宋江一個月，始終不見宋江賄賂自己，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要給宋江一個下馬威。

那節級找來宋江，說要打宋江一百“殺威棒”。不想那些官兵與宋江關系好，都不愿意打他，居然一哄而散。節級目瞪口呆，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干脆抓起一根長棍，怒氣沖沖地說：“他們不打，我來打！”

宋江不慌不忙地笑著說：“我是有罪，誰讓我認識梁山泊的吳用呢？”節級“啊”了一聲，忙作揖問道：“你是“及時雨”宋江？”宋江點頭，取出吳用的書信，帶節級到江州城里的一家酒樓說話。

那節級就是“神行太保”戴宗。宋江之所以先前不給戴宗好處，就是為了制造和戴宗相處的機會，然后結識他。正當他們坦誠相告的時候，樓下傳來喧鬧聲。店小二很快來找戴宗，說李逵在向老板借錢，老板不肯，雙方正鬧得不可開交，只有戴宗能勸得動那頭鐵牛。

戴宗哭笑不得，就讓店小二把李逵帶上來。不一會兒，一個又黑又壯的漢子上了樓。戴宗告訴宋江，這個漢子人稱“黑旋風”李逵，能使兩把板斧，還會拳術和棍術，就是脾氣不太好。他在家鄉打死了人，所以逃到江州，遇到特赦，沒有還鄉，現在在自己手下做事。

李逵聽戴宗在別人面前說自己粗魯，很不服氣，要跟戴宗斗嘴。戴宗告訴他，在他面前的，就是他一直鬧著要去投奔的宋江。

李逵不太敢相信，再三追問戴宗，這才信了，不由得歡天喜地。宋江問他為什么在樓下大吵大鬧，李逵說自己要借小錢去贖回銀子，就向酒館老板借，誰知道老板不肯，氣得他想打人。

宋江忙掏出錢給李逵，戴宗想阻止都來不及，只好拼命給李逵使眼色。李逵卻沒留心戴宗的表情，只是高興地把銀子接過來，就去換錢了。

戴宗怕李逵拿了宋江的銀子去賭錢，結果李逵還真去賭了。其實李逵的本意是好的，他是感激宋江仗義，所以想贏點兒錢請宋江吃飯。哪知他一連輸了幾天，又把錢輸了個精光。

李逵急得直跺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去搶那些賭客的錢。賭客們怎么舍得讓自己的錢被搶？于是他們一起去奪銀子，卻被李逵打得落花流水，不敢再來討要。

李逵搶了錢，就想腳底抹油趕緊溜。忽然有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接著有一個人斥責他道：“你為什么要搶別人的財物？”

李逵怪那人多事，沒好氣地回答：“關你什么事！”誰知他一回頭，發現站在他身旁的是戴宗和宋江，頓時羞得頭都抬不起來。

宋江哈哈大笑，說道：“你要錢，我給你就是了，為什么要搶。”他讓李逵把搶到的錢還了回去，然后提議去江邊的琵琶亭酒館喝酒。

三人揀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宋江想吃辣魚湯，結果菜上桌后，他才發現湯里的魚是腌魚，就不太想吃。可是李逵卻不管這些，把整條魚都吃了，甚至把魚骨頭都嚼碎了咽進肚里。

李逵見宋江吃得太少，有點兒心疼，就暫時離開酒館，想為宋江找一條活魚。他看有一排漁船停靠在江邊，就去買魚，結果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賣魚。

他是個急性子，干脆去搶魚。這時漁民發現了李逵，想阻止他，卻被李逵打得四腳朝天。

戴宗怕李逵又惹事，就和宋江下樓來攔李逵，見此情景，他又將李逵說了一通。李逵很不好意思，乖乖地跟著宋江和戴宗離開了。

猛然間，他們背后響起一個男人的叫罵聲：“別走！走了就不是好漢！”李逵果然中了激將法，回頭跟那個男人打了起來。

那個男人把李逵騙上船，然后沒等李逵反應過來，就劃著船向江心駛去。宋江和戴宗知道李逵不識水性，眼看著李逵被推下了水，都急得不行。

當宋江得知那個白皮膚的男人就是“浪里白條”張順時，趕緊拿出張橫寫的信，大叫道：“你哥張橫的書信在此，快把李逵放了！”

張順一聽張橫的名字，趕緊把船駛回岸邊。李逵喝了一肚子水，上岸之后吐得厲害。他本來就對張順有意見，可是在知道張順與宋江相識后，就不再生氣，反而和張順開起了玩笑。

張順聽說宋江愛吃鮮魚，就特地送了兩條金尾鯉魚給他，結果宋江因貪吃鯉魚而腹瀉，肚子痛了好幾天才恢復正常。這幾天，宋江都沒去找戴宗，等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無大礙時，卻怎么也找不到戴宗了。

宋江悶悶不樂，在城里到處尋找戴宗，無意中發現了一座他一直想去的酒樓——潯陽樓。宋江饒有興致地上了樓，點了些酒菜，邊看江邊的風景邊喝酒，感到十分暢快。

宋江喝著喝著，就回憶起曾經的遭遇，不禁黯然神傷，只覺胸中悲憤，就借著酒勁兒，在酒館的白墻上寫下一首詩，詩的最后一句是“他時若遂凌云志，敢笑黃巢不丈夫”。寫完之后，宋江感覺這一年來的悶氣一掃而空，于是他又大筆一揮，題上落款“宋江”。

此時的宋江已經喝醉了，他踉踉蹌蹌地回到住處，一頭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醒來后完全忘記了在潯陽樓寫詩的事情。

宋江的運氣不好，他的詩很快被官府發現。江州府尹看完詩后勃然大怒，認為黃巢是造反的人，宋江拿他自己和黃巢比，豈不是在說他也要造反？

府尹找來戴宗，命令他即刻去捉拿宋江，不準耽擱。戴宗這才知道宋江題反詩的事情，眼下進退兩難，他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

名師賞讀

有人說，宋江論文才、論武功，都比不上別的英雄，為何他就能受到眾人的愛戴呢？因為他豪爽仗義、寬厚待人，不計較戴宗對自己的勒索，也不理會李逵輸光了自己給的錢，所以連李逵這樣粗獷的人都心甘情愿跟隨他。其實宋江也并非一個徹頭徹尾的老好人，他也有怨言，也要疏解心中郁積的情緒，才會喝醉酒，在潯陽樓寫下詩歌感懷人生。在他的內心深處，也隱隱有想要抗爭的念頭，只是他被效忠朝廷的思想蒙蔽，并沒有意識到斗爭才是唯一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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潯陽樓

潯陽樓，中國江南十大名樓之一，位于江西省九江市九華門外的長江之濱。潯陽樓始建年代雖不可考，但據唐代詩人韋應物的《登郡寄京師諸季淮南子弟》一詩中“始罷永陽守，復臥潯陽樓”之句，以及唐代詩人白居易，清代詩人佟法海等人所詠的潯陽樓詩，可以看出，潯陽樓自唐代至清代沿存，且頗具規模。

潯陽樓之名最早見之于唐代江州刺史韋應物的詩中。隨后，白居易在《題潯陽樓》詩中又描寫了它周圍的景色，而真正使潯陽樓出名的是古典名著《水滸傳》。小說中宋江題反詩、李逵劫法場等故事使潯陽樓名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