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評古典詩詞“蓋文學為百學之原”
故居書房里,有一封毛澤東1915年給同學湘生的信,其中寫道: “……梁(啟超)固早慧,觀其自述,亦是先業詞章,后治各科??。蓋文學為百學之原,吾前言詩賦無用,實失言也??。”從“詩詞無用”到“文學為百學之原”,這是毛澤東最早關于“詩”的認識??。這種認識逐步深化,是有個過程的。隨著世界觀的形成,革命斗爭的實踐,馬列主義理論水平的提高,1942年,《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毛澤東提出: “無產階級的文學藝術是無產階級整個革命事業的一部分,如同列寧所說,是整個革命機器中的‘齒輪和螺絲釘’。”它明確了文學藝術的重要地位。毛澤東又說: “革命的文藝,應當根據實際生活創造出各種各樣的人物來,幫助群眾推動歷史的前進。”文藝要“作為團結人民、教育人民、打擊敵人、消滅敵人的有力的武器,幫助人民同心同德地和敵人作斗爭”。詩,是無產階級文學藝術之一種,毛澤東自己正是把詩作為抒發革命隋懷,鼓勵人們奮進的戰斗武器的。
毛澤東熱愛古典詩詞,博覽眾家詩詞作品,很多都能背誦,但他絕不把詩詞用來吟風弄月、舞文弄墨以附庸風雅的東西,而是經常“古為今用”地引用歷代著名的詩詞曲賦,為現實斗爭服務。1958年初,在一次有史學家、科學家、新聞工作者在座的接見中,他一口氣背出《登徒子好色喲中宋玉在楚王面前攻擊登徒子的一大段話,還說: “宋玉攻擊登徒子的這些話,是屬于顛倒是非的詭辯,用的是‘攻其一點,盡量夸大,不及其余’的手法。照我們的看法,娶了那么丑的女人,而能和她和睦相處,登徒子是一個愛情專一的‘遵守婚姻法的模范丈夫’,怎能說他是‘好色之徒’呢?”毛澤東用這篇歷史名作,教育我們思考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時,千萬警惕不要陷于片面的詭辯的泥淖,事事、時時自覺地學習、掌握、運用辯證法做好工作。毛澤東用《登徒子好色賦》作詭辯術的例證,非常風趣,給人以深刻印象。他還建議讀宋玉的諷喲,說: “宋玉寫的風賦值得看。宋玉說風有兩種,一種是貴族之風,一種是貧民之風(所謂‘大王之風’與‘庶民之風’)。又說‘夫風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侵淫溪谷,盛怒于土囊之口’。風起于青萍之末,那時最不容易辨別。”毛澤東用《風賦》教育全黨要注意辨別方向,認清形勢。
在國際交往中,毛澤東也經常引用中國的古典詩詞來闡述自己要說明的問題。1957年11月20日,在莫斯科,蘇共中央主席團為出席社會主義國家共產黨和工人黨代表會議的代表團舉行送別宴會,毛澤東在祝酒詞中引用一首詩詞比喻共產黨人的團結。他說:“中國有首古詩:兩個泥菩薩,一起都打碎。用水調和,再作兩個。我身上有你,你身上有我。”比喻形象、幽默,全場響起熱烈掌聲。
前文多次提及毛澤東還常用李白、魯迅等充滿激情的詩句給人以鼓舞和力量。1958年他的小女兒李訥生病發高燒,毛澤東給她寫信,對她講了一番深刻的道理,憑記憶抄錄唐朝詩人王昌齡《從軍行》中的詩句,鼓勵李訥從中體會意志的力量。
毛澤東自己以古典詩詞形式寫作的詩詞不僅給人以美的享受,同樣給人以力量,激起人們奮發進取的戰斗激情。1935年10月,中央紅軍經過一年的艱苦戰斗,來到甘肅的通渭,在這里作短暫的休整。由于連續的戰斗、行軍,人們都很疲憊,不知到哪里算個頭。在干部會議上,毛澤東講了話,他從長征的意義,講到敵人的失敗,我們的勝利。為了鼓舞大家的情緒和斗志,他說: “我寫了首詩讀給你們聽聽吧!”接著就鏗鏘有力地朗誦起《七律·長征》:
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閑。
五嶺逶迤騰細浪,烏蒙磅礴走泥九。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橋橫鐵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軍過后盡開顏。
隨著毛澤東堅定的聲音,人們仿佛又回到了那高入云霄的五嶺山脈,仿佛又回到了那驚濤駭浪的金沙江和大渡河畔,仿佛又回到了那終年積雪的雪山和荒無人煙的草地。當往日的艱難困苦一幕幕掠過人們的腦際時,大家感到擺在面前的進軍路程和艱難困苦,是多么渺小啊!他們振奮精神,經過了十八天的行軍和戰斗,終于勝利地到達了陜北根據地并打了勝仗。
解放戰爭時期,某個小部隊在和敵人的一次戰斗中。因敵我力量懸殊,大多數人都力戰而死,最后只剩下通訊人員和兩三個人,大家決心為黨和人民而獻身,于是準備把身邊所有的東西全部毀掉,他們打開收音機,想最后聽聽黨中央的聲音,恰好陜北電臺正在播放毛澤東的《清平樂·六盤山》:
天高云淡,望斷南飛雁。不到長城非好漢,屈指行程二萬。
六盤山上高峰,紅旗漫卷西風。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
這些振奮人心的詩句送到這個前沿陣地時,他們立即感受到一股強大力量的震撼,增強了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氣,終于突破了包圍圈,沖了出來。
毛澤東經常用詩詞的形式,從政治上、思想上給親朋好友以熱情的關懷和幫助。柳亞子是著名的愛國詩人,江蘇人,國民黨左派,第一次國共合作時,與毛澤東在廣州有過交往。1945年在重慶國共談判時,毛澤東手書《沁園春·雪》贈送給他。1949年北京解放后,毛澤東電邀他由香港赴北京參與國是,籌備召開全國政治協商會議。這年的3月28日,柳亞子寫了《感事呈毛主席》一詩,4月29日毛澤東寫了《七律·和柳亞子先生》。柳亞子的詩中寫道:
開天辟地君真健,說項依劉我大難。
奪席談經非五鹿,無車彈錸怨馮騅。
頭顱早悔平生賤,肝膽寧忘一寸丹!
安得南征馳捷報,分湖便是子陵灘。
分湖是柳亞子的故鄉,子陵灘是指東漢嚴子陵隱居的富春江邊??。從這兩句詩中看,柳亞子有故鄉解放后退隱的意思。毛澤東安排他住進了頤和園,對他的生活作了妥善處理。和詩勸他:
飲茶粵海未能忘,索句渝州葉正黃。
三十一年還舊國,落花時節讀華章。
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
莫道昆明池水淺,觀魚勝過富春江。
毛澤東對柳亞子的開導,是用很委婉的詩句、很誠懇的態度表達的,據說柳亞子讀到這首詩時很為感動。
至于毛澤東詩詞中的一些著名詩句,如: “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閑。” “不到長城非好漢。”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多少事,從來急;……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等等,等等,都具有很強的哲理性和戰斗性,像號角一樣激勵著人們奮發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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