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huán)

　——仿卞之琳詩意

余光中（臺灣）

你站在橋頭看落日，

落日卻回顧，

回顧著遠樓，

有人在樓上正念你。

你站在橋頭看明月，

明月卻俯望，

俯望著窗外，

有人在窗口正夢你。

（選自《夢與地理》臺灣洪范書店1990年6月版）

【賞析】

卞之琳的小詩《斷章》只有四句：“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此詩言《仿卞之琳詩意》，即指此。《連環(huán)》確可與《斷章》參照閱讀，比較欣賞。

構(gòu)成這首小詩第一節(jié)的是四種意象：你，橋頭，落日，遠樓。詩人的敘述仿佛是純客觀的。“你”看“落日”，“落日”回顧“遠樓”，“遠樓”“有人”在“念你”。透過這種客觀的描述，我們仿佛看到了一種意態(tài)朦朧的畫面。

那么，是什么使這幅畫面變成一種悠遠而美妙、令人回味的意境的呢？不是別的，正是詩人寄寓其中的思念與眷戀之情。“你”癡癡地凝望“落日”，也許在為一天的美好時光飛速而逝感到惋惜，也許正在思念著遠方的親友。而落日回顧遠樓，說明它也在眷戀著自己照耀了一天的大地，不忍驟別。“有人在樓上正念你”，正是點睛之筆，沒有這一筆，思念的“連環(huán)”就不會套結(jié)起來。

詩的第二節(jié)，和第一節(jié)的結(jié)構(gòu)是相同的。所改變的，只是時間。白天的思念，變成了月夜的夢境。詩的境界由是更顯幽深、靜謐，也更與《斷章》一詩的意境有相同的妙趣。

（蔡智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