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流變論·流變綜說·各期詩風比較
大抵天寶之風尚黨,大歷之風尚浮,貞元之風尚蕩,元和之風尚怪也。(李肇《國史補》卷下)
盛唐律詩體渾大,格高語壯,晚唐下細工夫,作小結裹,所以異也,學者詳之。(方回 《瀛奎律髓》卷一五)
盛唐人詩氣魄廣大,晚唐人詩工夫纖細,善學者能兩用之,一出一入,則不可及矣。(同上書卷四二)
唐詩須分三節看: 盛唐主辭情,中唐主辭意,晚唐主辭律。(陳繹曾 《詩譜》)
山人曰: ……初唐色如朱甍而繡闥。盛者蒼然野眺乎? 中微陽古松乎? 晚幽巖積雪乎? (李夢陽 《空同集》卷四八《潛虬山人記》)
大率唐詩初焉,懷胎渾淪; 繼焉,風格溫厚; 中焉,氣韻宏逸; 至晚唐,體質清弱無神,其漸銷薄矣。( 《明文海》卷二二一周復俊《評點唐音序》)
蓋詩之所以為詩者,其神在象外,其象在言外,其言在意外。故中唐之視初盛遠矣,初盛之視晉宋有間矣。(同上書卷二六六彭輅《詩集自序》)
唐初諸家因之為近體,視古雖異,然委婉之法猶存。至于盛唐,發越奮揚,惟恐不至,故歌富而律長,是賦之流歸響也。李白、杜甫總其豪健,而傷放促,雖以校時之溺,去古遠矣。(同上書卷二三六蔡羽 《西源集序》)
予嘗有言: 初唐詩如池塘春草,又如未放之花,含蓄渾厚,生意勃勃; 大歷以后,鋤而治之矣。(樊鵬《編初唐詩敘》)
初盛中晚,區分域別。故以古律唐,則工拙難見; 以唐律唐,則盛衰可言。大都初盛以氣馭情,情暢而氣愈完; 中晚以情役思,思苦而氣彌衰。要之,朝陽暮露,春卉寒英,咸各有致,寧容植本而損枝,舉首而遺尾? (馮時可《唐詩類苑序》)
方子及曰: 初盛以無意得之,其調常合; 中晚以有意得之,其調常離。(李攀龍、袁宏道《唐詩訓解》卷首《讀唐詩評》)
汪伯玉曰: 初唐則醴盞,盛唐則粢醍,中則酏,晚則醋。(同上)
謝茂榛曰: ……盛唐人以漢魏之氣為主,以六朝之辭為輔,晚唐人專以六朝為主,所以造就有差等。(同上)
中晚之異于初盛,以其俊耳; 劉文房猶從樸入。然盛唐俊處皆樸,中晚人樸處皆俊。(鐘惺、譚元春《唐詩歸》)
柳州嶺右諸近體,面目愈工,神情愈遠,何也?盛唐之工在神情,故愈工愈合; 晚唐之工在面目,故愈工愈離。(胡應麟《少室山房類稿》卷一五○《題柳河東集后》)
盛唐前,語雖平易,而氣象雍容; 中唐后,語漸精工,而氣象促迫,不可不知。(胡應麟《詩藪》 內編卷三)
盛唐句如“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中唐句如“風兼殘雪起,河帶斷冰流”,晚唐句如“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皆形容景物,妙絕千古,而盛、中、晚界限斬然。故知文章關氣運,非人力。(同上書內編卷四)
張子容“海氣朝成雨,江天晚作霞”,李嘉祐“朝霞晴作雨,涇氣晚生寒”,二語極相似,而盛唐、中唐分焉。(陳繼儒 《佘山詩話》卷上)
學者以識為主,以才力輔之。初盛唐諸公識見皆同,輔之以才力,故無不臻于正。元和、晚唐諸子識見各異,而專任才力,故無不流于變。(許學夷《詩源辯體》卷三二)
初唐人于七言不昧宗旨,無復以歌行、近體為別。大歷以降,畫地為牢,有近體而無七言,縶威鳳使司晨,亦可衰已。(王夫之 《唐詩評選》 卷一)
晚唐即極雕琢,必不能及初唐之體物。如“日氣含殘雨”,盡賈島推敲,何曾道得? (同上)
蜀人趙昌花卉所以不及徐熙者,趙昌色色欲求其似,而徐熙不甚求似也。中晚唐人詩律所以不及盛唐大家者,中晚人字字欲求其工,而盛唐人不甚求工也。(賀貽孫《詩筏》)
中唐如韋應物、柳子厚諸人,有絕類盛唐者: 晚唐如馬戴諸人,亦有不愧盛唐者。然韋、柳佳處在古詩,而馬戴不過五七言律。韋、柳古詩尚慕漢晉,而晚唐人近體相沿時尚。韋、柳輩古體之外尚有近體,而晚唐近體之中遂無古意。此又中晚之別也。(同上)
晚唐人落想之妙,亦有初盛人所不能道者,然初盛人決不肯道。今人于晚唐語肯道,又卻不能道。(同上)
詩非一途得入。景龍、開、寶之詩端重,能養人器度,而不能發人心光; 大歷、開成之詩深銳,能發人心光,而亦傷人器度。所以學景龍、開、寶者,心光難發,大都滯于皮毛; 學大歷、開成者,器度易傷,不免流于險琢。人能以大歷、開成發其心光,而后以景龍、開、寶養其器度,斯為得之。人誰有此工力? 所以開、寶而后更無其詩也。(吳喬 《圍爐詩話》卷一)
初盛唐詩,類化人之塔,七寶莊嚴,乃至無階級可尋。至大歷以后,則漸有神韻可以領會,谿徑可以探求,清芬逸藻,往往在文字之外,超然獨秀,使人一唱三嘆,流連不能自已。(劉云份《十三唐人詩選·戎昱詩》彭遜遹序)
盛唐詩意在言外,不似晚唐之徑露也。(王堯衢《古唐詩合解》 卷五)
詩家巧易而拙難。中晚今體不及初盛,只不能拙; 唐人古體不及漢魏,亦只不能拙。(葉矯然《龍性堂詩話》續集)
盛唐詩如樸玉渾金,盎然元氣; 晚唐詩如雕金琢玉,精巧絕倫。各有所長,不可偏廢。爭盛較晚,皆耳食之論,非本心語也。(嚴廷中 《藥欄詩話》卷一)
唐之初盛,其詩多尚氣格。至中晚則務以精思刻苦相高,而尤用意于律體。(徐東松《雪樵續集序》)
初唐四杰七言古與“長慶體”不同。二者均是麗體,四杰以秾麗勝,“長慶”以清麗勝,須分別觀之。譬之女郎之詞,一則為青樓之絲竹,一則為繡閣之笙簧,讀者不可不辨也。(林昌彝 《射鷹樓詩話》卷二○)
統而論之,初唐首開風氣,似太璞未雕; 盛唐雕矣而未巧; 中唐巧矣而未纖; 晚唐則纖者雜出矣。(鐘秀《觀我生齋詩話》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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