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山清遠圖
南宋·夏圭作
紙本水墨
縱四六.五厘米
橫八八九.一厘米
藏臺北故宮博物院
此圖無款印,拖尾有明代陳川詩跋。為宋犖舊藏,清《石渠寶笈》未著錄。圖上有宋權和宋犖收藏印四方、黔寧及公馀兩半印、清乾隆諸璽及乾隆題詩。陳詩名日《題夏圭〈溪山清遠圖〉》,后來收入《明詩綜》,而夏圭這個長卷也就稱為“溪山清遠”了。
夏圭是南宋畫院著名畫家,但后代對其山水畫毀譽不一。或者說:“筆法蒼老,墨汁淋漓,奇作也”,“院中人畫山水,自李唐以下,無出其右者也”(元《圖繪寶鑒》)。或者說:“畫山水人物極俗惡,宋末世道凋喪,人心遷革,圭遂濫得時名,其實無可取,僅可知時代姓名而已”(元《畫繼補遺》)。今天看來,他和馬遠都師法李唐,而各有自己的特點。夏圭善于利用畫面空白和長卷的形式,表現江山的遼闊深遠、綿亙無盡之勢。擅用拖泥帶水皴表現山石。其藝術特征是:“喜用禿筆”,“筆意精密”,“筆法蒼老”;“墨汁淋漓”,“墨色麗如傅染”;山石用斧劈皴,兼“師李唐、米元暉拖泥帶水皴,先以水筆皴,后卻用墨筆”;樹梢、樹葉“間用夾筆”;“樓閣不用界尺,只信手為之”;而結構、造形則“突兀奇怪”(見饒自然《山水家法》、曹昭《格古要論》、陳繼儒《妮古錄》等)。這些特點,充分體現在《溪山清遠圖》中。
開卷悉取近景。畫巨巖、大石,用大斧劈皴,塊面分明、勾斫有力;巖縫、石間,雜樹叢生,巖樹環抱,復露出遠處一片松林,樓閣院落隱藏其中。石畔灘頭,漁舟三兩,漁人正肩網歸去。院前小橋上,有人策杖而過。山水風光與畫中人物動態相掩映。近景上方,淡墨掃出樹頭、山影,云氣漫漫,接著用更淡的墨拖出曲折有致的線條,將闊水遠山表現得十分空靈。畫卷中段,頂天立地的峻嶺峭壁直插江中,巖坡溪橋引向幽壑,這樣的險境,卻與浩渺的江色相連,得山水變化之奇。山下草廬、竹林,幾個逸士高人徜徉其間,倒含有一些文人畫的情調。畫卷后段危峰如削,高而又險,近處山林茂密,清溪縈回,石坂平滑,于是江天開闊又轉為幽壑重深了。
溪山清遠圖
綜觀全卷,高遠與平遠,深山與闊水,緊密相接,氣脈通連,同時能在淡處求功,遂得“清遠”之意。洋洋三丈長卷,全無堆砌拼湊之處,內容充實,卻又空靈疏秀,使人心曠神怡。
作者熟練運用了中國傳統繪畫的散點透視,游動地觀察對象,于是“山形步步移”,可任意取舍增刪,不受自然制約。清代著名鑒賞家吳升評夏圭《應制山水卷》云:“轉景換形,不襲畦徑。”(清《大觀錄》卷十五《南宋諸賢名畫》)也適用于此卷,因為講出了夏圭“經營位置”的創造才能。圖中用墨尤見功力。或以墨破水,或干墨濕墨相濟,或濃墨淡墨交織,無不瀟灑自如。但他的墨法更歸于筆法,用筆不多,所以用墨只一二遍,但表現力卻十分豐富。
上面說過,夏圭出于李唐、米元暉,關于這一點,董其昌所論甚是:“夏圭師李唐,更加簡率……其意欲盡去撫擬蹊徑,而若滅若沒,寓二米墨戲于筆端。他人破觚為圓(圜),此則琢圓(圜)為觚耳。”(董其昌題夏圭《應制山水卷》,見吳升《大觀錄》卷十五、卞永譽《式古堂書畫匯考》卷十四)米芾和米友仁(字元暉)父子擅長水墨山水,點滴煙云,草草而成,畫史稱為“二米墨戲”。小米比李唐年幼,雖同為南宋畫壇高手,而風格互異,李主激發、潑辣,米尚平順、恬靜。至于觚,乃多角棱形的器物,“破觚為圜”就是鑿去棱角,改為光圓。董氏以觚與圜比喻李之突兀與米之圓潤,并且指出南宋畫院中人有兼學二米者,卻只知去李之突兀,而淪為浮滑,夏圭則筑基于李的骨法與堅硬,然后以二米墨戲為潤澤,也就是深深懂得筆為骨,墨為肉,筆之不存,墨將焉附。再看此圖卷,其“清遠”之所以不嫌飄薄,便是“鑿圜為觚”的作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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