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代帝王圖
唐· (傳) 閻立本作
絹本設色
縱五一.三厘米
橫五三一厘米
藏美國波士頓美術館
《歷代帝王圖》,又名《古帝王圖》①,描繪了西漢至隋的十三個帝王像,每一像均有題名,按順序如下:“前漢昭帝劉弗陵”;“光武皇帝劉秀”;“蜀主劉備”;“吳主孫權”;“魏文帝曹丕”;“晉武帝司馬炎”;“后周武帝宇文邕,在位十八年,五帝共二十五年,毀滅佛法□□”;“陳文帝,在位八年深崇道教”;“陳廢帝伯宗在位二年”;“陳宣帝諱頊在位十四年,深崇佛法,日召朝臣講經(jīng)”;“陳后主叔寶在位七年”;“隋文帝楊堅在位廿三年”;“隋煬帝廣在位十三年”。
畫歷代帝王圖像以資鑒戒,在古代宮廷繪畫中是常見的,因為封建社會初期美術的作用主要還在于“成教化、助人倫”。南齊謝赫明確說道:“圖繪者,莫不明勸戒,著升沉,千載寂寥,披圖可鑒。”(《古畫品錄》)在繪畫轉向強調審美欣賞作用之前,這一主旨一直貫穿于美術創(chuàng)作中。古籍多次記載有早期壁畫中以歷代帝王圖像“戒惡思賢”的事例。歷代帝王圖像出現(xiàn)于卷軸畫的記載始見于《魏書》,當時秦州刺史張彝編繪《歷帝圖》進獻皇帝,所畫“起元庖犧,終于晉末,凡十六代,百二十八帝,歷三千二百七年,雜事五百八十九”,堪稱壯觀巨制,也是后代的范本。
傳閻立本的《歷代帝王圖》創(chuàng)作動機和前例是一致的,選取的十三位帝王有暴君、庸帝、昏王、明主,是比較典型的。每個帝王獨立成一組,一般有兩名侍者,其中陳后主只有一侍,而陳宣帝則隨有十侍。構圖表現(xiàn)有兩種形式,一種是立像,侍者在旁,一種是坐像,侍者穿插左右。對這種互不聯(lián)系的并列形式,除在長卷限制的構圖上尋求一些變化外,畫家一般著力刻畫人物個性的差異。本圖作者正是這樣去追求的,他善于選用特征性細節(jié),尤其注意刻畫面部五官的不同。作為共同氣質,這些皇帝多少均具有“王者”風度,為了突出天子的與眾不同,侍者們相應畫得矮小,甚至于和帝王的高大不成比例,這是中國傳統(tǒng)繪畫常用的手法。在個性表現(xiàn)上作者根據(jù)帝王們各自的特點和對其功過的“正統(tǒng)”評價加以表現(xiàn),并將自己的褒貶觀融諸筆端。
漢光武帝劉秀建立東漢,中興漢室,削平割據(jù),統(tǒng)一全國,發(fā)布了一系列利民法令,可謂“明主”。畫面上劉秀雙目炯然有神,面型端莊,體態(tài)勻稱,巧妙利用史書所載“身長七尺三寸,美須眉、大口、隆準、日角”的生理特征傳達出英明睿智、胸懷寬廣的氣質。后周武帝宇文邕兩道粗眉略呈八字,眼睛冷漠地盯著前面,兩侍者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他,既顯露出殺堂兄以親政、禁止佛道的暴戾性格,又帶有吞并北齊統(tǒng)一北方的不可一世氣概。晉武帝司馬炎的形象雄壯高大,凜然剛正,是典型的宏略大度、雄圖神算、完成一統(tǒng)大業(yè)的開國君王之相。
歷代帝王圖
畫家還善于啟發(fā)讀者通過并列對比對人物作出評價。例如同時選取三國時期的三位帝王,分別刻畫他們不同的特點。蜀主劉備一生奔波忙碌、歷盡艱辛,面相熟思而勞瘁。他雖竭盡全力但無回天之法,看得出他雖不昏庸,卻也無力的內含素質。吳主孫權面帶微笑,神色安然,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體現(xiàn)了鼎立江南、治國有方、性情平和的君王相。魏文帝曹丕則繼承父業(yè),挾制漢天子,最后逼迫獻帝讓位,勢統(tǒng)天下。其像神色勇武,氣派豪壯,咄咄逼人。值得注意的還有三人的手臂處理,作者選用了三種姿態(tài):劉備兩手平端托著寬袖,袖口曲折下垂,孫權雙手外露、揮動著羽毛扇,曹丕則甩手垂臂。這一方面襯托了三人性格的含蓄、抒放和豪強,同時也使三組單調的人物構成具有了變化。
再如,隋代只傳了兩帝三十八年,開國何等艱辛、輝煌,亡國又如此迅速、可悲,作者選擇了兩個帝王來喻述隋代的興亡。開國君主隋文帝楊堅,在歷史上結束了南北分裂的局面,統(tǒng)一全國;即位后繼行均田制、擴大農(nóng)戶和墾田、改革官制加強集權。畫面上他手握劍柄,緩步向前,雙唇緊閉,表情沉穩(wěn),面對初創(chuàng)時的種種艱難,滿懷信心又有所憂慮,是一位老謀深算、善于思索的君王。而楊堅的繼任者隋煬帝則大不然,楊廣殺父即位,荒淫無道,給人民帶來深重災難。畫家筆下的楊廣四體粗胖,腦滿腸肥,表情殘忍,因荒淫無度而面色虛浮。
從這些形象上不難看出,畫家在表達自己的褒貶觀時從寫實出發(fā),重在內心狀態(tài)的刻畫而不是流于表面形象的漫畫化或過分夸張。
《歷代帝王圖》中的侍者描寫亦不無佳妙,比較出色的是陳宣帝一組中的十個侍者形象。六個姿態(tài)各異的下人抬著行輦,左右兩人執(zhí)扇相隨,他們有的悶悶地抬著輦桿,有的回顧內侍,有的畫作苦色,也有的專心恭敬地侍候皇帝。輦后跟著兩名侍臣,個性刻畫很出色,一個嚴肅地望著眼前情景而陷入沉思,另一個年紀大些的顯露愁容,似乎都在為國擔憂。這組人物變化多樣,打破了全卷構圖的呆板,實際上作者隱含了一種君臣百姓狀況的象征意義。
全卷繪畫技法比較統(tǒng)一,運線為鐵線描,衣紋、胡須等勻細而挺拔。用色濃重,暈染顯著,這是南北朝人物畫法的延續(xù)。畫面結構和人物體態(tài)與北魏司馬金龍墓出土屏風漆畫《帝王圖》甚為相似,表明了接續(xù)關系,同時又與敦煌莫高窟初唐壁畫中的帝王圖像接近,顯示同期繪畫的共同特點。
此卷雖系摹本,但基本保留著初唐人物畫的特征,藝術造詣亦為古畫中之上乘,因而足可作為研究初唐繪畫的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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