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客海陰路,留戍淮陽津。
垂情向春草,知是故鄉人。
“江南思”即憶江南,這詩是寫“留戍淮陽津”的一位戍客對江南的思念。詩一開頭稱這位戍客為“幽客”,可見他是一位身名沉滯、自感淪落的人(謝脁在《和伏武昌登孫權故城》中自謂“幽客滯江皋”,“幽客”一詞用意同此)。這樣的戍客當更有特別的思鄉之情了。
頭兩句敘述這位戍客的所來、所事。“海陰”,海南。古人常稱下江為海,海陰自可指江南廣大區域。“幽客海陰路”是說他來自江南,這跟詩題就吻合了。“淮陽”,劉宋淮北郡名,在今淮陰一帶。當時這里差不多就是北方邊界了,這位戍客就駐守在這一帶的河防上。這兩句為對偶,一說南,一寫北;說南,給人極南之感,寫北,寫到北界。這見出距離的遙遠。同時“海陰路”亦可視為這位戍客意念中的影象。意念中的“路”、眼前的“津”這些“供行李之往來”的交通之道,更會觸動他的思歸之情。李白寫的“戍客望邊邑,思歸多苦顏”(《關山月》)、秦觀寫的“無奈歸心,暗隨流水到天涯”(《望海潮》),當也會發生在這位戍客身上。
頭兩句于敘述中見情意,下兩句即為言情了;又妙在并不徑直,而是捕捉了這位戍客一個細微的意態,曲曲傳出他的哀苦。“垂情向春草,知是故鄉人。”他把思念家鄉的心情傾注于春草,覺得春草就是故鄉人了。把草當人這奇特的聯想當是這樣產生的:春天來了,原野上草色青青;春天由南而來,那草色也是從南方蔓延來的;幻覺之中仿佛眼前的春草就是來自江南、來自故鄉,它便是故鄉人了。這可以見出思鄉之情的強烈。也許此時他想到了故鄉的原野,感受到了故鄉春天的溫暖,他或許得到了片刻的滿足;但畢竟草不是人啊,幻覺之后又會是冷酷的環境,其心情又當如何悲苦。真是“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李煜《浪淘沙令》),這種無望的自我安慰,越發令人失望,越發動人哀感。把草當人,也見出這位戍客的孤獨、寂寞。在他的周圍不要說無知心朋友,恐怕連敘話的人也沒有,他的思情那樣強烈而無可訴說,于是寄托于非人的草了。這是一種被扭曲了的心理。這樣寫情寫得很是深入。這位戍客心境如此悲苦,當不僅只是鄉愁,而還打入了較多的身世之感,這正符合“幽客”的身份。
這首小詩只二十字,容量不小。在寫法上,頭兩句于屬對、措辭上頗為考究,后兩句善于攝取表現角度,由微知著,即小見大,寫得相當精致、新穎,不同于一般的古體。作者如果知道調劑平仄的話,那就很像唐人的五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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