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鐘惺
相見甚有奇緣,似恨其晚。然使前十年相見,恐識力各有未堅透處,心目不能如是之相發也。朋友相見,極是難事,鄙意又以為不患不相見,患相見之無益耳,有益矣,豈猶恨其晚哉!
——《鐘伯敬合集》
萬歷四十五年丁巳(1617)八月,當時名震東南的華亭山人陳繼儒(號眉公)過訪南京,特地拜會了僦居金陵的竟陵派領袖鐘惺,傾慕已久的兩位文壇聞人仿佛都覺得這次歷史性的訂交終于沒有讓自己失望,因而各自慶幸不已。繼儒歸后,鐘惺即修短簡一封,表達對初次相見的感受和評價。
歷來名士相交雖易,相知卻難,尤其像鐘惺,生性嚴冷,不喜無故交接海內名人,處世唯忌近俗,一般得時的詩人墨客更難與之輸心。然而,事實上所謂“嚴冷”,并非不近情理的孤僻,忌俗也并非是莫名其妙的清高,高朋相處,以道自見,訪者幾于一逢,求者幸于一獲,關鍵只在是否能夠感發性靈。一旦各藉識力,窺得彼此機情,雖語默亦是無隔,便算是有奇緣,便能算作知己。
照時尚來看,凡相知,必恨晚,鐘惺偏不以為然。在他看來,為人之道與為詩文之道同,欲獲得內心的感應和共鳴,一定須有識力作為條件,而這種識力的培養,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唯有厚養其氣,方可得其靈心,這也就是他所說的識力之堅透處。因此,恐怕早些年相見,未必能夠相知如此,那么,那樣的相見又有什么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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