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掣肘》注釋,意譯與解說

宓子賤^①治亶父^②，恐魯君^③之聽讒人，而令己不得行其術也。將辭而行，請近吏^④二人于魯君，與之俱至于亶父。邑吏皆朝， 宓子賤令吏二人書。吏方將書， 宓子賤從旁時掣⑤搖其肘。吏書之不善，則宓子賤為之怒。吏甚患之， 辭而請歸。宓子賤曰： “子之書甚不善， 子勉^⑥歸矣。”二吏歸報于君， 曰： “宓子不得為書。”君曰： “何故?”吏對曰：“宓子使臣書，而時掣搖臣之肘，書惡^⑦而有甚怒。吏皆笑宓子，此臣所以辭而去也。”魯君太息而嘆曰：“宓子以此諫寡人之不肖也!寡人之亂宓子，而令宓子不得行其術，必數有之矣。微二人，寡人幾過!”遂發所愛^⑧， 而令之亶父， 告宓子曰： “自今以來，亶父非寡人之有也，子之有也。有便于亶父者，子決為之矣!五歲而言其要。”宓子敬諾， 乃得行其術于亶父。

——《呂氏春秋·具備》

【注釋】

①宓子賤： 即宓不齊， 字子賤， 孔丘弟子， 春秋魯國人。②亶父(dan fu)： 即單父，春秋時魯邑，在今山東省單縣。③魯君：春秋時魯國國君。④近吏：君主身邊的近侍。⑤掣(che)：拉。⑥勉歸：回去努力。⑦書惡： 書寫得不好。⑧愛： 指寵愛的人。

【意譯】

宓子賤去治理亶父，恐怕魯國國君聽信讒言，從而使自己不能實行自己的主張。在將要告辭的時候，向魯國國君請示派兩名近侍，與他一起到亶父去赴任。亶父的官吏都來拜見，宓子賤命令這兩位近侍作記錄。近侍剛要書寫，宓子賤不時地從旁邊搖晃他們的胳膊肘。近侍書寫得很不好看，宓子賤就為此而發怒。近侍對此很怨恨，就告辭請求回去。宓子賤說：“你們書寫得很不好，回去好好努力吧。”兩名近侍回去報告魯國國君，說：“宓子賤這個人不能為他書寫。”國君說：“為什么?”兩人回答說：“宓子賤讓我們書寫，卻不時地搖晃我們胳膊肘，寫得不好又大發脾氣。當地的官吏都嘲笑他，所以我們告辭回來了。”魯國國君長嘆一聲說：“這是宓子賤用這種方式來勸諫我改正缺點啊!我干擾了宓子賤，使得他不能實行他的主張，一定有好多次了。如果沒有你們兩人，我差點要犯錯誤了!”于是立即派一名寵信的官吏，讓他到亶父去，告訴宓子賤說：“從今以后，亶父不再歸我所有，而是歸你所有。只要有利于亶父的，你自己可以決斷。五年以后再來報告你的功績。”宓子賤恭敬地答應了，這才得以在亶父實行自己的主張。

【解說】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指的是將軍在外作戰，君王應該少干涉，否則就會貽誤戰事。宓子賤是深得此理的，他知道要治理好亶父，就必須擺脫魯君的瞎干擾，于是，他在亶父導演了一次“掣肘”的絕妙喜劇。好在魯君也是一個明白人，終于放權給宓子賤，使宓子賤得以放手貫徹自己的政治主張。這則寓言對于如何使用干部，如何發揮干部的積極性、創造性是很富有啟發意義的。

【相關名言】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孫子

評價一個人不應當根據他的才能，而應當根據他怎樣善于發揮才能。

——法國·羅什夫弗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