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周·堯讓天下》注釋,意譯與解說

堯^①讓天下于許由^②， 曰： “日月出矣， 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難乎! 時雨降矣，而猶浸灌，其于澤也，不亦勞乎! 夫子立而天下治， 而我猶尸^③之， 吾自視缺然^④。請致天下?！痹S由曰： “子治天下， 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猶代子， 吾將為名乎? 名者， 實之賓也， 吾將為賓乎?鷦鷯^⑤巢于深林，不過一枝;偃鼠^⑥飲河，不過滿腹。歸休乎君， 予無所用天下為! 庖人雖不治庖， 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

——《莊子·逍遙游》

【注釋】

①堯：傳說中父系氏族社會后期部落聯盟領袖。陶唐氏，名放勛，史稱唐堯。傳曾設官掌管時令，制定歷法。死后，由舜繼位。②許由：一作許繇，傳說中人物，隱于箕山(今河南登封縣南)。司馬遷曾登箕山，上有許由冢。③尸：居其位而不舉其事。④缺然：歉然。⑤鷦鷯：小鳥，俗名“巧婦鳥”。⑥偃鼠：一名隱鼠，又名鼢鼠。

【意譯】

堯想把天下讓給許由，說道：“日月都出來了，而葦燭小火還不息滅，要與日月爭光，不是很難么!及時雨都下了，還要挑水灌溉，對于滋潤禾苗，豈不是徒勞嗎!先生您只要主天下之位，天下也就太平了，而我還空占著天下之位，自覺得很慚愧，請允許我把天下交給您?！痹S由說：“你治理天下，天下已經安定了，而還要我來代替你，我難道要個名嗎?名不過是實的賓位，我難道要求個賓位嗎?鷦鷯鳥在森林里筑巢，不過只要一根樹枝;偃鼠到河里飲水，不過也就是吃飽肚子。你請回吧!我要天下做什么呢?廚子雖不下廚，主祭的人也不越位去代他來烹調?！?/p>

【解說】

主宰天下本是人世間最大的功名，然而對于堯和許由來說，都并不留戀。也許他們已經意識到這最大的功名，乃是最大的塵世之累。既然這最大的功名都不值得留戀，那么其它的功名還有什么可值得爭搶的呢!盡管在莊子的藝術構想中，人們無法擺脫上述這種潛在的邏輯。但是，堯和許由說出的一番話卻令人犯疑。他們都以安定天下為推讓的理由，可是一部活生生的歷史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鞍捕ㄌ煜隆辈⒉皇峭谱尩睦碛桑∏〕闪嘶ハ酄幎窔垰⒌睦碛伞Ｒ虼塑髯硬⒉幌嘈耪嬗腥绱撕檬?，而認為那不過是“淺者之傳，陋者之說”罷了。在鮮血淋漓的現實中，荀子看到了真象。然而堯讓天下的傳說卻也正是鮮血淋漓的現實反射出的一種好心人的夢幻。天下本是天下人的天下，可是自從天下需要管理以后，天下就被強者竊為私產。盡管堯和許由的美德令人贊美，但是在堯和許由的意識中卻已經把天下作為私產互相贈讓了。他們在推讓的時候，壓根就把天下人擱在一邊，他們并無意去問一問天下人自己的意愿，仿佛他們只是一堆沒有意識沒有主見的禮物。這正是天下人，至少是虛構出這個美好故事的好心人，以及贊美它的好心人的共同的悲哀!

【相關名言】

人民， 只有人民才是創造世界歷史的真正動力。

——毛澤東

從來就沒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法國·鮑狄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