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名作《王安憶·崗上的世紀》原文|主題|賞析|概要
作者簡介 祖籍福建同安縣。1954年3月出生于南京,翌年隨母親、當代女作家茹志鵑定居上海。1969年初中畢業后赴安徽五河縣插隊,1972年考入徐州地區文工團,當了6年大提琴手。1976年起開始文學創作,試筆之初寫過一些兒童題材小說,1978年調回上海,任《兒童時代》的小說編輯。1980年曾參加中國作協第5期文學講習班的學習,此年也是王安憶寫作的第一個豐收年,《雨,沙沙沙》等以少女情緒為天地的“雯雯系列”使她初次蜚聲文壇。不久,她走出這個狹小天地面向更廣闊的社會生活,廣泛地探索過愛情道德、家庭倫理、教育悲劇、社會風氣、人際關系等社會生活的諸多方面,尤其注重對一代青年命運的思考。代表作品有:《庸常之輩》、《金燦燦的落葉》、《命運交響曲》、《本次列車終點》、《尾聲》、《流逝》等。1983年王安憶與茹志鵑這對“母女作家”雙雙參加愛荷華“國際寫作中心”活動,出版了《母女漫游美利堅》一書。回國后,她以極大的熱情研究歷史和地方志,并重返15年前插隊的淮北農村訪問,以《小鮑莊》為代表的一批新作以迥異于往昔的格調令讀者耳目一新。1986年開始,王安憶推出“三戀”:《荒山之戀》、《小城之戀》和《錦繡谷之戀》,三部中篇均從生命本體價值的高度描述人類的性愛活動,引起文學界的關注。以后又寫出探討家庭倫理的《逐鹿中街》、以性愛為主題的《崗上的世紀》等,在主題開掘和表達上更趨成熟和完美。1987年調入作協上海分會任專業作家,現任作協上海分會副主席。
內容概要 大楊莊的老隊長年老體衰,他的兒子楊緒國繼續他的職位,被稱為“小隊長”。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時,大楊莊來了三個女知青,其中一個很快被招工走了,另一個因為與本村人同姓,便被接納為楊氏家族成員,而李小琴既無后臺和能量,也沒權宜之計。她唯一的特點是長得不錯。第二次招工開始了,李小琴跑到楊緒國那里求他放行,一來二往地倆人竟有意起來。那位姓楊的知青的母親親自到莊里來拜訪老隊長,莊里人都說,姓楊的學生是必定要走了。李小琴病了好幾天,楊緒國站在屋外問候了幾句,并給她送了一包韭菜餃子,李小琴心上和身上都覺舒暢了不少,第二天一早便出工了。從此,楊緒國對李小琴的關懷就多起來了。李小琴坐楊緒國自行車后架上回在縣城的家,李小琴在街上聽說招工即將開始,推薦表已送到縣里,不幾天就往公社發了。她心里似一團亂麻。在回村的路上,李小琴拿出一包東海煙故意逗弄楊緒國,楊緒國騎車也故意往路面上深深的車轍上騎。暮色開始降臨,兩人來到樹下歇歇,李小琴又摸出那包煙,楊緒國捉住了她的手搶煙,兩人眼睛對眼睛地望了一會兒,好似心里有什么東西一下子通了,他們雙雙滾進了路邊的大溝。她緊閉雙眼,好像一頭任人宰割的無辜的羔羊,然而他卻渾身抖得如同篩糠,久久不敢動手。此時他所有的傳宗接代的經驗在此全不管用了,原來他患有早泄。她一再地鼓勵他,他又開始了第二次,最終他們泥跡斑斑地從溝底坐起,如夢初醒。第二天,楊緒國打發姓楊的學生回家,夜里他來到那間學生住的土坯屋,要她再讓他試一次。月光如水在她身上流淌,她的身體好似一個溫暖的河床,他被深深地吸引了,他們在一張小小的涼床上翻滾,然而依然沒能成功。從此,楊緒國看見李小琴就要躲著走,李小琴卻經常找他挑釁。一個冬日的夜晚,楊緒國利用看場的機會截住了去解手的李小琴,他抱著她在雪地里飛跑,來到鋪著厚厚麥秸的場屋里。他們摟抱著互相取著暖,而后陷在麥秸里睡著了。醒來后又在麥秸堆里互相追逐,他告訴她他已準備好了。當白天李小琴去找楊緒國要求推薦她回城時,楊緒國則不置可否。這天夜里,姓楊的學生去縣里了,他又閃進了李小琴屋里。現在她就像他的活命草似的,與她經歷了那么些個夜晚以后,他的肋骨間竟滋長了新肉,他的焦枯的皮膚有了潤滑的光澤,他的壞血牙齦漸漸轉成了健康的肉色,甚至他嘴里那股腐臭也逐漸消失了。而李小琴的整個身子也似蘇醒了。楊緒國加倍驚喜地發現,他的每個動作都得到了小小的、微妙的、不動聲色的回應和鼓舞。高潮過后她便在他懷里嚶嚶地哭訴著叫人心疼的情話,他發誓一定推薦她。白天,李小琴又來到楊緒國家門口催促推薦的事,楊緒國說了種種難處,老隊長在屋里聽了個一清二楚,他打定主意不推薦李小琴。那晚楊、李又在隊里的牛房做愛,他們山盟海誓地要永遠在一起。次日晚楊緒國讓姓楊的學生到他家陪他的孩子睡覺,他又溜進李小琴的屋里。后一天早上他就告訴姓楊的學生隊里已決定讓她回城。一個雨天,李小琴趕到公社打聽回城的事,然后便氣急敗壞地回了村,不顧夜深砸開了楊家的門,與楊緒國的女人吵了起來,楊緒國則躲在屋里不照面。李小琴將她與楊緒國的實情告知老隊長,老隊長叫來楊的女人和孩子,向李下跪。李白天黑夜地在屋里哭,一周后李小琴失蹤了,楊緒國派人到處尋找,好多天仍不見蹤影。楊緒國的女人勸說楊去自己娘家躲避幾日,但他只在那里待了一天就回村了,他進莊后直奔李處,李恰在屋內,原來她去五七辦公室告了楊緒國。接著,他們又開始做愛,她的生命變成了沒有過去也沒有將來的一個瞬間,她心里沒有愛也沒有恨,恨和愛變得那樣的無聊。他們的身體熱烈地交戰,最終合二為一。半夜楊緒國一回到家,就人事不省地睡去了。第二天一輛吉普車從城里開來,兩名公安員將楊緒國帶走了。李小琴自愿來到了一個僅20來戶人家的僻遠的小崗上。一天夜里楊緒國突然推門進來。因他是貧下中農,又是初犯,他被革了黨員和干部,押了一冬就被釋放了。他回到莊上見李的屋里已變成了磨房,在集上聽說李在小崗上便立即趕來了。他向她訴說了自己的思念,倆人抱頭痛哭,這一夜他們無數次從夢里哭醒,然后哭著做愛,再又哭著睡去。清晨她匆忙去出工,將他反鎖在屋里。這天她在田里干活時心煩意亂。收工回家后她又被解開了衣服,他倆一同躺倒在灶前的燒草上,這一晚他又沒走成。第二天李小琴就不那么慌了,她既平靜又愉快,晚上天下起了小雨,他們不由得共同歡呼,又度過了一個銷魂的夜晚。他們漸漸都忘了時間的意義,只要在一起,便是做愛,他們精力無窮,且又充斥了絕望的心情,每一次都像是最后訣別的一次,于是便加倍盡情,不遺余力。一個雨天他們一整天都躺在床上,廣播里播送了一條新聞:縣里開了公審大會,有三個奸污下鄉學生的罪犯遭了槍決,他們倆被嚇壞了,但后來他們又山盟海誓地要生死在一起。有人在地里問李小琴,這幾天怎么黑夜白天都不開門,這引起了她的擔心,她勸他回家,倆人發生了爭吵,然后他們又度過了一個更勝于上一個的夜晚。他在她屋里整整待了七日,第七天她到集上買了不少菜和煙酒,為他送行。臨行前,他們做最后一次愛,他們從容而不懈,如歌般推向高潮。在那洶涌澎湃的一剎那,他們開創了一個極樂的世紀。
作品鑒賞 《崗上的世紀》從生命本體價值的高度,以審美意識來洞察和描繪人的性體驗和性活力,揭示生命本體的奧秘,并且用現代意識觀照她筆下的人物,審視了本能沖動在那掃蕩一切文化的愚昧的制約下對生命價值的毀滅,揭示了不和諧的家庭和社會氛圍對青春活力的壓抑。王安憶更早的“三戀”虛化故事的社會背景,只讓男女主角憑空演出許多生生死死、愛愛怨怨的故事,寫出性愛在人的生命活動中的意義和美的價值。與“三戀”不同的是這部中篇小說不再是在生命本體的外延打轉,而是直接進入了本質性的探索,人物所處的現實環境不再是童話世界,他們有著太切近的利害沖突和十分平庸、幾近丑惡的世俗愿望。然而同時王安憶又安排了人物在愛欲的推動下對這種世俗利害的超越,在愛欲的宣泄中人得到了凈化。這種凈化已不再是“三戀”中的純凈了,而是混沌之后的升華——從出賣肉體和私通到發現生命的意義和力量,人物形象已不再是世俗意義上的美丑了。這部小說細心地寫出性愛如何使男女青年在心理上受到折磨與煎熬,又如何使人在歡悅中凈化了心靈的污穢和社會的卑鄙。這改變了以往借性愛故事來影射社會,或說明社會的庸俗風氣,同時也根本不同于借性愛來媚俗的流行作品。她是將性愛作為人的生命現象來進行觀察、思考,如同科學家做實驗一樣,寫出了性愛與激情、行為、遺傳的各種關系。這使性愛小說在自然主義的意義上得以提升。另外,她對性愛的描寫,既不象傳統小說中的宣泄或挑逗意味的粗俗描寫,也不同于慣見的回避或者暗示,她努力探索著用現代漢語描寫性愛的美感。性描寫在她筆下成為一個神圣的宗教祭臺,誘導人們懷著美的心理去理解和感受人類的生命之根,從而使靈魂得以凈化。這部小說還被認為是王安憶富于強烈女權主義意識的體現。在這部作品中王安憶把女性的經歷作為敘事重心,特別是她敘事角度的一致——自始至終運用第三人稱寫作,完全是用理智操作完成她的制作。她的創作主體完全是傾向于女性的,她開始意識到了婦女自身價值的可貴,她對女性自身人格力量的認識是深刻的,對女性自我形象認識也是清楚的。她已不再像以往那樣猶豫彷徨,而真正發現并展示了人的生命存在的本質意義。小說中大膽袒裸地描寫了男女主人公在路邊干溝里“野合”的情景,一個溫馨的女性被赤裸裸地展示在這個男性面前,女主人公一時竟成了男人眼里的英雄,她正以一股無窮的力量向男性世界證明著女人的偉大魅力和勇敢。是李小琴喚醒了小隊長死一般的生命,喚醒了沉睡了幾代又繁殖了幾代生命卻從來也沒有體驗過什么叫生命快樂的真正意義。他和她都在性欲的滿足中得到了生命的再造,他與她互相創造了。他們在充滿了偶然性的人生道路上相遇并相交,起初只是憑借本能的驅逐而互相尋求,后來卻逐漸地終于互相發現連結著他們的是生命的歡樂和意義,他們各自獲得了生命的活力而又滋潤和充實著對方的生命。一種強大的原欲力量致使李小琴忽略了小隊長的丑陋和腐臭;致使小隊長產生了強烈的占有欲,而“昧著良心”放了另一個知青的生路,留下了李小琴。這里世俗的利害迫得那么近,又似乎離得那么遠,他們在性欲的滿足中得到了生命的再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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