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保安,字永固,魏州(今河北大名)人,本是唐代的一位忠義之士(見《新唐書·忠義列傳》第116《吳保安》)。其事跡長期在民間流傳。至明代,由“說話”藝人編成話本《吳保安棄家贖友》,收入馮夢龍編纂的《古今小說》第八卷。吳保安是這篇小說中的主人公。
吳保安本在東川(今四川三臺)為遂州方義尉,任期將滿,因擔心自己的前途,向同鄉人郭仲翔寫信,求其薦舉。這在世人看來,似乎太突兀了。因他與郭仲翔“從未識面”,只是從傳聞中“知其為人義氣深重,肯扶持濟拔人的”。郭仲翔接信后,頗為吳保安對己的信任而感動,認為是“大丈夫遇知己”,征得主將李蒙的同意,提任他為掌記(即管理文牘的官,相當于書記之類)。沒想到次日李蒙全軍覆沒,郭仲翔也被擄至異地,南蠻頭目烏羅準其用素絹千匹贖之。危難之際,郭仲翔想到了吳保安,讓他持信找伯父郭元振,湊集千匹絹資,早來取贖,以跳出苦海。吳保安見信后, “好生凄涼”,深為郭仲翔的不幸而焦急。他立即“寫回書一紙,書中許他取贖,留在解糧官處,囑他覷便寄到蠻中,以慰仲翔之心,忙整行囊,便望長安進發”。孰料,郭元振已于一月前死去,連家小都扶柩而回,吳保安撲了個空, “大失所望”。
吳保安和郭仲翔素昧平生,只是得到了他的薦舉,況且還沒能上任,他三千里風塵,來回奔波, “徑不回家”,照理說,也對得住郭仲翔的這一點恩德了。但是,吳保安視友誼比生命還重要。他回到家里“放聲大哭”,妻子追問其故,吳保安一一陳明郭仲翔身陷囹圄,度日如年之苦,說: “吾向者偶寄尺書,即蒙郭君垂情薦拔;今彼死生之際,以性命托我,我何忍負之?不得郭回,誓不獨生也。”然而,他的家境十分貧寒,傾其家產,只有二百匹絹資。為籌措贖金,吳保安外出經商,日里夜里只是想著“郭仲翔”三字, “朝馳暮走,東趨西奔;身穿破衣,口吃粗礪。雖一錢一粟,不敢妄費,都積來為買絹之用”,整整十年,始終如一,才剛好湊得七百匹絹。
小說在展現吳保安經商籌資的同時,突出描寫了他棄家贖友的美好品德。十年來,吳保安盡心于經商,和家庭“不通音訊”。妻兒淪為乞丐,歷盡生活的種種磨難。由于新任姚州都督楊安居的收留,他們才算有個棲身之地。當楊安居尋覓到吳保安,贈與四百匹絹,并告訴他妻兒“遠來相覓,現在驛舍,足下且往,暫敘十年之別”時,他卻說: “我當親往蠻中,贖取吾友,然后與妻孥相見, 未為晚也。”置近在咫尺的妻兒于不顧,帶著籌惜到的一千一百匹絹,騎馬徑往南蠻贖友。是吳保安不愛妻兒嗎?非也。吳保安并非一個薄情之人。他在決定傾家贖友時,特地回家和妻子商量,而妻子也毫無怨言。吳妻在凄涼中度日時,對丈夫的行為也甚是理解,獨自一人挑起了生活的重擔。只是在吳保安離家十年,“衣單食缺,萬難存濟”之時,才親往姚州尋夫。從小說的這些藝術描寫中,可見吳保安夫婦的感情十分真摯。但是,這種真摯的感情和以性命相托的朋友情誼相比,在吳保安看來,顯然后者的份量要遠勝于前者。小說正是在“棄家”與“贖友”的強烈對比中,凸現了吳保安忠義過人的鮮明性格。當吳安保費盡周折,從南蠻人手中接郭仲翔歸來時,他“如見親骨肉一般”,“未暇敘話,各睜眼看了看,抱頭而哭,皆疑以為夢中相逢也”。本來素昧平生的兩人,終于結成了生死之交。小說結尾描寫郭仲翔在吳保安夫婦死后,不遠千里,負骨遷葬,又將吳家留下的孤兒養育成人。為表彰吳保安“經營端,撇家數載,形容憔悴,妻子饑寒,拔臣于垂死之中,賜臣以再生之路”的功德,他上疏朝廷, “人追慕共事,為立雙義祠”。正如回前詩所說: “至今史傳高其人”。小說中的吳保安,是一個感人至深的忠義之士的藝術形象。
封建社會中的小商人,社會地位低下,經濟地位也不穩定,在從事商業活動中,經常東漂西泊,寄人籬下,受到統治階級的欺凌壓迫和各種外來力量(包括天災人禍)的干擾,生活很不安定,所以渴望著能得到真摯的情誼和俠義行為的庇護,想依憑相互間的幫助來改善他們困厄的處境。作者借助吳保安這一藝術形象,提出了社會交往中“結交須結心”的人際關系準則。在吳保安身上所體現出來的“真義氣”,固然打上了儒家倡導的“士為知己者死”的傳統烙印。但它頌揚的那種一諾干金,肝膽相照,講求信義,赤誠幫助,追求生死與共的患難之交的品德,在處理人們的相互關系中,是十分需要的,它正是當時市民階層的生活愿望的真實反映。在今天,也得到了人們的肯定和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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