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珩,是《拍案驚奇》卷十五《衛朝奉狠心盤貴產,陳秀才巧計賺原房》中的主人公。
他原是南京秦淮河邊的一個有名的秀才,家有賢慧勤儉的妻子,生活十分美滿。只因其“專好喜結客,又喜風月,逐日呼朋引類,或往青樓闝妓,或落游船飲酒”,放蕩不羈,揮金如土,又不聽妻子忠告,在七八年間,把祖傳的萬貫家私揮霍一空,只剩下莊房一所。在幫閑朋友的攛掇下,他向衛朝奉借銀三百兩,繼續尋歡作樂。 “易老韶華休浪度,掀天富貴等云空。不如且討紅裙趣,依翠偎紅院宇中”。明代的市井社會彌漫著一股追求現世享樂的人生理想,這首見于《金瓶梅詞話》中的詩,可算是這股思潮的生動寫照。陳珩的所作所為,有著那個時代的影子。但是,在縱欲無度的背后,災難也在向他悄悄地逼近。時過三年,陳珩向衛朝奉借的錢,本利相加共六百兩銀子。在討債者面前,陳珩東躲西藏,十分狼狽。昔日腰纏巨資的富郎淪落為一個無力還債的窮鬼,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將唯一的莊房抵押償債。那處莊房地處繁華的秦淮河畔,價值千金,陳珩要衛朝奉補足余款。但這位債主是個極刻薄之人,平常專好昧心取利,他對陳珩的莊房早已垂涎已久,欲趁其陷于經濟窘境之際,奪為己有。但他是個老奸巨滑的魔君,吃準陳珩還不起債務,在表面上故意裝出一副偽善的面孔說: “我又不等屋住,要這所破屋干什么?”堅持逼他交還六百兩銀子。陳珩得知這一消息,氣得目瞪口呆,但手中無錢,受盡欺凌而有口難言, “只得將房準了”。
在無情的事實面前,陳珩開始清醒: “我當初實是不知稼穡,被人鼓舞,朝歡暮樂,耗了家私。今已歷盡凄涼,受人冷淡,還想著風月兩字,真喪心之人了。”他決心改過自新,“或開個鋪子,或置些田地,隨緣度日,以待成名,我之愿也”。善良賢淑的妻子見丈夫確有悔改之心,拿出“熬清守淡”積攢下的千兩銀子,交給處于危難之中的陳珩,讓他去贖回莊房。狠心的衛朝奉露出奪房謀產的真相,謊稱已對原房作過“添造修理”,不肯退出。此時,陳珩才真正明白衛朝奉的狼子野心: “他趁我手中窘迫,貪圖產業,百般勒掯”,憤恨已極發出“天理何在?”的怒吼,準備“慢慢地尋個計較處置他”。
陳珩的鮮明性格,在“巧計賺原房”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表現。一天,他見秦淮河里漂來一具死尸,心生一計,讓家僮陳祿取下一條腿 叫其去投靠衛朝奉,暗中將人腿帶去,埋在衛家。一月后,陳祿離家出走。陳珩謊稱陳祿原從自己家中逃出,領人來衛家要人。衛朝奉交不出人,陳珩派人在衛家搜索,挖出人腿,控告衛朝奉殺人,鬧著要去官府正如衛朝奉算計陳珩的莊房那樣,這次他卻落入了陳珩的圈套,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哀告陳珩息事,甘愿出屋相還。陳珩對衛朝奉說: “當初圖我產業,不肯找我銀子的是你。今日占住房子,要我找價的也是你。今日又將我家人收留了,謀死了他,正好公報私仇,卻饒不得。”活脫脫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在衛朝奉退回房屋,兌還三百兩銀子,并寫了伏辯以后,陳珩全勝而回。
明末著名的通俗文學家馮夢龍在《智囊補》序中說: “人有智,猶地有水;地無水為焦土,人無智為行尸。智用于人,猶水行于地,地勢拗則水滿之,人事拗則水滿之。周覽古今成敗得失,蔑不由此。”張明弼也說: “天地黝黑,誰為照之,日月火也;人事黝黑,誰為照之,智也。”(《智囊敘》)可見注重智慧和才能,是晚明文學的鮮明特點之一。小說中的陳珩,與賈秀才一樣,也是一個“才智過人”的秀才的藝術形象。賈秀才以智殺人,陳珩用智賺房,他們都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和邪惡勢力斗爭,并最終取得了徹底勝利。在他們身上,閃耀著智慧的光芒,是明代進步文學新潮流的產物。但陳珩和賈秀才相比,也有著明顯的不同。他是一個浪子回頭的藝術典型。在凌濛初的筆下,陳珩由放浪的生活回歸人類的美德,他的心靈歷程,有著教諭性和藝術性并舉的雙重意義:一方面,作者借陳珩這一藝術形象,意在告訴人們該怎樣生活;另一方面,小說中展現的陳珩思想的轉變,表現出其較為豐富而復雜的性格,使之更富于藝術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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