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的代表作有四大傳奇,其中之一為《幽閨記》,蔣世隆是劇中的男主人公。
蔣世隆是儒門后裔,一介秀才, “胸中書,富五車;筆下句,高千古”。而且,他有真誠的本性和過人的膽識。他敢于冒“與本犯同罪”的風險,濟困救危,幫助落難的陀滿興福,并與興福結義為兄弟,真可謂是一個“志誠君子”。不幸的是蔣世隆雙親俱逝,止存一妹瑞蓮,兄妹兩人相依度日。因此,蔣世隆心中也有憂慮:一是“父母靈柩在堂,未曾殯葬”;二是“服制在身,難以進取”;三是兄妹倆均“年紀長大,親事未諧”。秀才的出路在科舉,蔣世隆但等雙親葬畢,服制一除,來年春闈“一舉首登龍虎榜,十年身到鳳凰池”。
算計雖好,奈何事情的發展常常不是以人們的意志為轉移的。一場戰爭突然降臨,把蔣氏兄妹卷入顛沛流離之中。在隨遷避難中,兄妹倆又為番兵沖散。蔣世隆眼下唯一的親人就是妹妹,怎不令他心急如焚: “教我怎措手?”他呼喚著瑞蓮的名字,到處尋找,但沒有找到。意想不到的是卻引來了與王瑞蘭的奇逢,使蔣世隆因此得到妻子。
最初,蔣世隆了解了王瑞蘭的遭遇后,同病相憐,非常同情王瑞蘭:“娘子不見了母親,小生不見了妹子。正是俱錯意,一般煩惱兩心知。”當時,他心里惦念的只是自己的妹妹,對王瑞蘭僅僅是出于內心的同情而已,所以,誤會消除,他準備轉身再去尋找瑞蓮。但蔣世隆的真誠同情,對于孤身行路、驚惶無依的“香閨弱質”王瑞蘭來說,卻似久旱逢甘霖、他鄉遇知己,使王瑞蘭克服了不出閨閣的千金小姐的羞澀心理,向他提出了“帶奴離此免災危”的懇求。面對這樣一位“生得千嬌百媚”的佳人,又是如此主動、熱情、懇切的央求,蔣世隆滿心愿意跟王瑞蘭同行,卻又偏偏裝得冷淡無心,不肯答應,甚至故意刁難王瑞蘭,促使王瑞蘭拿出勇氣來,進一步沖破封建禮教的樊籬,作出權做夫妻的允諾。這既生動地刻畫出蔣世隆真誠而略帶狡黠的性格特征,又使故事情節引人入勝,充滿了喜劇氣氛。
戰亂使一對不同門第的男女,一個窮秀才和一位兵部尚書的千金小姐,意外地走在了一起, “情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隨”。但是,共同的遭遇、朝夕相處的流離生活,又進而使這對青年男女逐漸親近起來,相互間有了了解,萌生出純潔的愛情。來到廣陽鎮招商店時,兩人雖都沒有明言,但兩心已相知。蔣世隆由表面上的冷淡,變為熱烈而真誠的追求。但王瑞蘭此時卻為禮法和節操所拘,由原來的主動、熱情,一變而為矜持、回避。首先是門第差別;其次是婚姻大事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后是擔心這過于草率的結合,也容易遭到拋棄: “只恐容易間,把恩情心事都忘了。”
蔣世隆主動追求王瑞蘭,固然是爭取愛情自由,否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大膽行動,但他對王瑞蘭的顧慮未必完全了解。可是,蔣世隆的愛是真誠的、熱烈的;又是那么執拗、那么狡黠,他想方設法要使王瑞蘭答應。怕硬來會鬧翻,換個花樣來軟的。他就故意奉承起王瑞蘭來,這一招果然見效,惹得王瑞蘭惶恐不安。王瑞蘭本來就對蔣世隆懷有深深的感激之情,這時候,感恩的心理使王瑞蘭沖破了一些顧慮,不再推托。蔣世隆真誠的愛,不僅使王瑞蘭心軟,而且也引來了躲在隔壁偷聽的店主黃公夫婦的幫助。在他們的善意撮合之下,蔣、王兩人在招商店自主成了親,這是他們跟封建禮教共同斗爭的初步勝利。
此后,這對患難夫妻為了捍衛他們的愛情,又同封建禮教的維護者王鎮進行了不屈不撓的斗爭。王鎮是王瑞蘭的父親,他出使回朝,正巧也路過廣陽鎮,在招商店與蔣世隆夫妻意外相逢。但這位乒部尚書不認這個窮秀才為女婿,強行拉走王瑞蘭,把臥病在床的蔣世隆拋在客店之中。面對丈人的淫威,蔣世隆先是辯解,再是哀告,終于與丈人公開沖突,滿腔憤怒一泄而出: “全沒些好言劈面搶,惡狠狠怒氣三千丈。只倚著官高勢強,只倚著官高勢強!”“更沒些和氣一味莽,鐵膽銅心,打開鳳凰。”這不僅僅是對王鎮的控訴,也是對封建禮教的反抗。雖然最終患難夫妻被活活拆散,但王鎮只能分開他們的身,卻不能分離他們的心。
離別之后,王瑞蘭對丈夫念念不忘,而蔣世隆對愛情也是忠貞不渝。蔣世隆高中狀元后,雖然有志滿意得的喜悅,但還是掩飾不了“家園蕩廢,琴瑟凄涼”的悲哀。他思念自己的妹妹,更思念“同聲相應、同氣相求”的妻子: “有事掛心懷,好一似和鉤吞線”,“不知甚日方得我嬌妻音耗”。王尚書奉旨要招他為婿,派媒人送來絲鞭,蔣世隆“斷然不受”,他表示: “恩德厚,有何顏再配鸞儔?”蔣世隆到尚書府赴宴,態度仍然十分鮮明: “石可轉,吾心到底堅。貪豪戀富,怎把人倫變?為學須當慕圣賢,婚姻難把鸞膠續斷弦。絲鞭,辜負嫦娥愛少年。”這充分表現出他忠于愛情、不違盟誓,敢于抗旨拒婚的志誠性格。
全劇以番兵(蒙古軍隊)侵入金國時所引起的戰爭混亂為背景,著力描寫蔣世隆與王瑞蘭悲歡離合的愛情故事,在蔣世隆這個人物形象身上集中地體現出看重友誼和忠于愛情的品德。蔣世隆拯救陀滿興福于危困之中,就是因為想到“結交在未遇之先,施恩在貧窘之日”。他答應攜帶王瑞蘭同行,固然有男女情愛的因素,但主要還是由于同病相憐, “一般煩惱兩心知”,是為了免使王瑞蘭身落污泥。善良、真誠的本性,純正的友誼,患難相交,樂于助人,這正是蔣世隆的可愛之處,也是當時人民群眾所要求和希望的,尤其是在戰亂之中,人們飽受顛沛流離、妻離子散的痛苦,就益發感到這些品德的可貴。
對于愛情和婚姻,不同階級有不同的看法。恩格斯曾指出,剝削階級的婚姻是“權衡利害的婚姻”,對于他們來說, “結婚是一種政治的行為,是一種借新的聯姻來擴大自己勢力的機會;起決定作用的是家世的利益,而決不是個人的意愿。” (《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王鎮擇婿就是以此為標準的。但蔣世隆追求的是真誠、純潔的愛情;夫妻倆被王鎮拆散后,他始終忠于愛情。他曾為夫妻分離而凄楚: “雁行中斷,鸞儔生拆,無限傷情。”他更為夫妻團圓而斗爭,甚至敢于抗旨拒婚,這種勇敢的反封建思想,使這一藝術形象在人民群眾中間有著較為廣泛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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