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娘是南戲《白兔記》中的女主人公,這是一個勤勞善良,雖受盡折磨,但仍堅強不屈的婦女形象。三娘是徐州沛縣沙陀村李太公的女兒。李家靠祖上遺留下來的田產,春種秋收, “雖無千鐘之粟,頗有桑麻之樂”,過著豐衣足食的田園生活。三娘是幼女,生在田家,心地純真,孝順父母,她從小“勤紡績、攻針指”,是個勤勞善良的姑娘。
李太公收留了寒冬臘月無處存身的流浪漢劉知遠,派他去臥牛岡上放牛,無意中發現他“蛇穿七竅”的吉相,斷定他是“霸業圖王一大雄”,便決定將女兒嫁給他。三娘初不愿意: “他是我家牧牛的,緣何把我與他做夫妻?”經父親再三勸說后終于依允,遂與劉知遠成婚。婚后夫妻和睦幸福,不料好景不長,李太公夫婦雙雙歸天,長兄李洪一夫妻嫌貧愛富,一心要趕走窮妹夫,逼三娘改嫁。他們先強迫劉知遠寫下休書,逼他與李家脫離關系,被三娘發現,當場把休書撕得粉碎。他們又假意三分家產,把臥牛岡上六十畝瓜園分給三娘,著劉知遠看管瓜園,想讓他喪命于園中鬼怪鐵面瓜精。劉知遠斗敗瓜精,惡兄嫂的陰謀再次未能得逞。
得李三叔資助盤纏,劉知遠去太原并州節度使岳勛處投軍。懷有身孕的三娘受盡了惡兄嫂的欺壓、虐待、折磨。惡兄嫂先是誘迫三娘改嫁富家,被三娘堅決拒絕后,又指給三娘四條出路讓她挑選:第一條“上三十三天,玉皇殿上捉漏”,第二條“去十八層地獄,閻王殿前掏井”,第三條“早早嫁人”,第四條“日間挑水三百擔,夜間挨磨到天明”。三娘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決不改嫁,寧愿“挨磨到四更,挑水到黃昏”。惡兄嫂又設下種種毒計折磨三娘:做一雙兩頭尖的橄欖樣水桶,教她挑水不得歇息;將水缸鉆些眼,讓她挑不滿;造一所五尺五寸長的磨房,讓她抬不起頭。三娘忍氣吞聲,但決不屈服, “夜磨麥,曉要挑水,每夜彎拳獨睡,未曉要先起”。她悲苦哀怨、孤獨凄涼、欲活難熬、欲死不忍,在水深火熱中忍受煎熬。終于,三娘于磨房生下兒子,取名咬臍郎。三天之后,惡兄嫂又來強奪去孩子,兇殘地扔進水池。幸得伙夫竇老救起,將咬臍郎送往劉知遠軍中撫育成人。
然而三娘的悲劇,不僅在于兄嫂的施虐,還在于丈夫的負心。劉知遠投軍后,得岳節度使賞識,入贅帥府,又因軍功,屢升總兵元帥、九州安撫使,過著豪華奢侈的生活,早就將受苦受難的三娘置之腦后。而三娘在茹苦含辛中熬過了十六個春秋,天天等待著丈夫和兒子的消息。秋風細雨,又引出了三娘的無限愁思: “眼中流淚”, “肌膚憔悴”,柔腸百轉。幸喜咬臍郎長成,追獵至沙陀村,巧得白兔引至水井邊,恰逢正在汲水的三娘。他問明三娘身世后,回報父親,并責備其“忘恩負義非君子”。劉知遠在兒子的干預和岳氏的同意之下,回家接取三娘。三娘百感交集,怒斥丈夫“薄幸人”: “伊家戀新婚,教奴家守孤燈,我真心待你,你享榮華,奴遭薄幸,上有蒼天,鑒察我年少人!”三娘受盡苦難,堅貞不屈,終于苦盡甘來,夫妻、母子團圓。
遭逢千辛萬苦,歷經無數磨難,這是李三娘身世的主要特點,也是這一形象千百年來激起廣大人民無比同情的主要原因。磨房產子、送子尋父、出獵遇母等情節在舞臺上屢演不衰就是明證。一個孤苦伶仃的弱女子,既被兇殘刻毒的兄嫂所虐待,又遭發跡變泰的丈夫所遺棄,含辛茹苦、忍辱負重整整十六年,她的苦難命運,確實能贏得善良的人們一掬同情的淚水。然而,李三娘命運的悲劇意義,更在于她的性格和命運的矛盾:她心地善良,卻橫遭惡霸兄嫂的欺凌;她勤勞刻苦,卻備受邪惡勢力的折磨;她堅強不屈,卻難逃兇殘之徒的迫害;她忠于丈夫,卻早被薄幸郎君所遺棄。在李三娘身上,善良勤勞、堅貞不屈的優秀品質和受盡磨難、又遭薄幸的悲慘命運,似乎恰好成為一種因果關系。這種性格和命運的乖舛,集中地反映出黑暗的封建社會對婦女的壓迫和殘害。正是李洪一夫妻劉知遠為代表的封建勢力,無情地摧殘著三娘這樣的弱女子,使她們沉淪到社會的最底層。李三娘以及封建社會千千萬萬下層婦女的悲慘命運,是對萬惡的封建制度的最有力的控訴。
造成三娘悲劇命運的根源,固然在于吃人的封建社會,但就其本身來說,受封建思想的毒害,缺乏獨立的人格追求,也是不容忽視的一個原因。三娘身上那種夫榮妻貴的理想觀、因果報應的宿命論,使她對自己的命運沒有正確而清醒的認識,因而也不可能最終戰勝封建勢力。而這也正是三娘這一形象的時代局限性。
同許多古代戲曲一樣,《白兔記》全劇也以大團圓的喜劇結束。三娘的悲慘命運是否就此徹底終結了呢?其實不然。這種“一夫二妻”式的“團圓”,對于受盡磨難的李三娘來說,只是一種安慰而已,三娘沒有也不可能得到真正的愛情和幸福,因為她的命運,又轉而掌握在飛揚跋扈的軍閥劉知遠和使劉知遠得以飛黃騰達的岳氏手里。可以說,李三娘的結局,實質上仍是一個悲劇。《白兔記》的結尾揭示全劇的主題是“貧者休要轉相棄,否極終有泰時”,但這只是一種空想而已,對于李三娘這樣處于封建社會最底層的被壓迫婦女來說,“否極泰來”永遠不會屬于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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