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綱:晚春賦

蕭綱

待余春于北閣，藉高宴于南陂，水篩空而照底，風入樹而香枝。嗟時序之回斡，嘆物候之推移。望初篁之傍嶺，愛新荷之發池。石憑波而倒植，林隱日而橫垂。見游魚之戲藻，聽驚鳥之鳴雌。樹臨流而影動，巖薄暮而云披。既浪激而沙游，亦苔生而徑危。

《晚春賦》是一篇不事雕琢、文筆清新的佳作，描繪了充滿蓬勃生機的自然景物，展現了晚春時節的明媚風光，給人以高度的美的享受。

“待余春于北閣，藉高宴于南陂”，賦的開頭就緊扣題目，點出時令，道出了作者于宴飲之際欣賞暮春景色的愜意之情。“水篩空而照底，風入樹而香枝”，這是何等愉悅人心的環境啊! 池水清澈見底，仿佛被“篩”去了一切雜物;春風吹動樹枝，發出陣陣誘人的清香。一年四季，周而復始，景物隨著節候而變異，如今，又是一個暮春來臨了!對于“時序之回斡”與“物候之推移”，作者不由地充滿了深深的感慨。

“望初篁之傍嶺，愛新荷之發池”，賦中勾勒出一幅秀麗的畫面：遠方，依傍著山嶺的是一片綠色的嫩竹;近處，露出池面的是剛剛萌生的“新荷”。一“初”一“新”，見萬物生機盎然;一“望”一“愛”，寫覽者怡然自得。大自然是可愛的，“石憑波而倒植，林隱日而橫垂”：那岸邊的形狀各異的石頭倒影于水波之中，別有一番景致;而密密的樹木枝葉橫垂，擋住日光，呈現出幽暝的色調。作者把視線投向碧波，“見游魚之戲藻”，那穿行在水草之間的魚兒，嬉戲自如，多么輕松而又活潑;他又把目光轉到樹上，“聽驚鳥之鳴雌”，那因受驚而飛上飛下的鳥兒，呼喚著自己的伴侶，顯得慌恐而又焦急。水中的魚、天上的鳥，都充滿了靈性，給晚春的景色帶來了無限的生機。

“樹臨流而影動，巖薄暮而云披”，前句以“影動”顯現水之流淌，亦暗寫風之吹拂，岸邊婆娑的枝葉倒影在澄碧的江水中，又是一幅十分動人的畫面，此句與“石憑波而倒植”有異曲同工之妙;后句寫黃昏時刻，高高的山巒上，云霧繚繞，象披上了一層柔和的白色的輕紗，望去朦朦朧朧，賞心悅目。大自然勝景非凡，變幻無窮，不能不令人魄動而神往。“既浪激而沙游，亦苔生而徑危”，這戛然而止的結尾，不僅告訴人們，波浪的沖激使水底的泥沙在不停地游動，小路上長出的青苔使行人邁步得格外當心，從而寫足暮春的景象，而且回應前文的“嗟時序之回斡，嘆物候之推移”，進一步抒發了作者對四季更替不輟，光陰流逝飛速的強烈感慨。

《晚春賦》的特色，是不用華辭麗藻，也不隸事用典，而是以白描的手法，極為自然而毫不矯揉造作地鋪敘暮春的景色。作者筆觸生動，運掉自如，勾勒簡練，視野開闊。他既寫遠處的“初篁”，又寫近處的“新荷”;既寫空中的“驚鳥”，又寫水里的“游魚”;既寫云遮霧繞的大山，又寫布滿苔蘚的小徑;既寫碧波澄澈的江流，又寫日色晦暝的樹林，繪出了一幅融遠近、上下、大小、明暗的景物于一體的富于立體感和色彩感的暮春山水畫，真可謂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