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當太陽偏移，它的光芒灑向房子的

西邊。黃昏越來越長。一條幾乎金黃的

緞帶，垂直地掛在山墻中央。男人們

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深刻啟示的邊緣。

糖果店的小柜臺已經被搬到了街上。

玻璃窗格后面的紅色百合花依稀可辨。

　　街道對面

那座高樓的窗戶都已經敞開。可以看見

　　新騰出的一個房間空空蕩蕩。

　　　　　　　也許——誰知道呢——

也許是你下的命令，甚至要在天黑之前，

就點亮教堂庭院里的綠色燈泡，

因為這是一個別扭的時間。

　　　　　　　　　　　　　　　　是的，你

被授權(被誰？)公開往詩歌里塞進

木馬，古代失傳的背囊的鑰匙，

以及三個或更多的橡皮青蛙

于是他們會在已經澆灌的烏有的花園里

　　跳躍。

(馬高明　譯)

【賞析】

里索斯的這首《誠實》運用超現實主義手法，為讀者描繪了一幅夢魘般的圖畫。通過黃昏時分城市中景色的展示，表現了現代人之間交往的困境。

詩歌始于時間：“五月”、“黃昏”，使用的語言非常樸實，近于白描，里索斯的白描總有豐富的意蘊。夏天的希臘，當太陽的光芒灑向房子西邊的時候，已進入黃昏；夏天的黃昏，天黑得比較晚，因此黃昏的時間越來越長，夕陽像金黃色的緞帶一樣，垂直地照射在房子的山墻中央；夏天的陽光，即使是夕陽，也依然是燦爛灼目的。“黃昏”、“夕陽”在中國古代的詩歌中往往令人感嘆、惆悵，而里索斯在他的詩中所表達的卻是另外一番意蘊。他所描寫的黃昏越來越長，夕陽毫無衰敗的景象，仍然像正午陽光一樣有著金黃的色彩、緞帶的光澤。雖然里索斯對黃昏的描寫沒有中國古代詩人的那份憂傷，卻也依然不是樂觀的。

接下來，我們便可以了解到詩人要寫黃昏的來臨，是因為“男人們/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深刻啟示的邊緣”。在男權世界中，作為社會的主導者，男人們發現自己站在深刻啟示的邊緣，意味著男人們意識到即將面對上天對于人類的啟示，也意味著人類正處在某種困境之中。也許，越來越長的黃昏，便是人類可以抓住的唯一希望，因為如果黃昏結束，黑暗來臨，人類便要經過漫漫長夜，才能再次看到光芒。這里，黃昏成為人們的全部希望。

糖果店的小柜臺，玻璃窗格后面的紅色百合花，高樓上常開窗戶的房間，詩人描寫這些事物的用意又在哪里呢？原來這就是男人們遇到的那個深刻啟示： 小柜臺搬到了街上，這樣街上的行人都可以看到柜臺里面出售的糖果；玻璃窗格是透明的，不僅僅是紅色百合花，還有更多的東西可以被看到；對面高樓的房間里面空無一物，人們可以一目了然。深刻啟示是什么呢？那就是坦白、誠實。其實，這里是借把東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來寓意著人們之間也要互相坦白、真誠相待，可以讓彼此一下子看到內心深處，毫無隱藏。詩人看到，在現代社會中人與人之間已經陷入一種病態的困境，彼此的猜測、懷疑、敵視、嫉妒完全是因為沒有互相坦白，心與心是封閉的、是隔膜的，人們已經生活在交流的荒原之上。所以，詩人要用這些物來告訴人們應該怎么辦。接下來，啟示者要用教堂庭院的綠色燈泡發出的光芒來為處于困境之中的人們指引道路，在黑暗來臨之前，點燃這盞希望之燈，來拯救這個“別扭的時間”。這里，啟示者希望宗教的明燈能夠照徹人們內心的陰暗，宗教的博愛能夠化解人們之間的隔膜。

最后，詩人把“木馬、古代失傳的背囊的鑰匙、橡皮青蛙”這些古代文明的象征塞進詩歌里，希望詩歌回歸傳統文化，讓人們目光后轉，找到人類社會曾經的和諧與美好。

里索斯的詩歌語言樸素但意蘊深廣，所勾勒的畫面也常常具有超現實特征，雖然描述的都是現實中的東西，但給人的感覺好像是超越現實之上，好像在現實中加入了某種夢幻的成分。他其實是按照自己內心來記錄現實，反映的是詩人內心的現實，因此給人的感覺是夢幻的，但抓住的卻是現實中最深刻的東西。這首《誠實》是作者為現代社會中信任、信仰缺失而作。

(木　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