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紛紛飄落,冰的外衣
仿佛壓著整個巴黎。
他,腳踩泥濘,面迎彈雨,
裝備著破舊的武器,
不顧饑餓在呼喊在咬嚙,
不顧焦渴燒灼劇烈,——
戰斗的巨人繼承七月傳統,
如今又出現在二月。
他以赤裸的胸膛迎向敵人,
與整營的火力對陣;
襤褸的衣服在街石上磨碎,
難道他為的是黃金?
莫非他想王宮高傲的屋宇
為他的寒骨遮風雨?
莫非他想借奢華的床休息
戰斗中勞累的肢體?
不!他的創傷絕非黃金能治,
他需要面包和權利!
需要面包給苦難中的孩子,
從此免于受窮忍饑;
需要權利——在命運的天平上
放上他自己的一份,
他需要最終在法國土地上
每個人都成為公民!
但他若要爭取這些權利,
就得把生命拋擲,
看,在暴君王宮上,他的瘦手
已刻下了:“不自由,毋寧死!”
(飛白譯)
【賞析】
在19世紀中后期的法國,在戰火和運動此起彼伏的巴黎,在不屈的自由斗士戰斗的街壘里,人們一次又一次地傳誦著鮑狄埃那富有激情的詩歌,這足以融化冬日之寒的熱情,曾使多少人為之傾倒,就算時至今日,我們仍舊可以在《國際歌》中體會到詩人對自由的雄壯、激情的呼喊。
鮑狄埃的詩與時代和政治緊密地結合在一起,樸實、明快、富有鼓動性和戰斗性。在藝術上鮑狄埃也一絲不茍,他對歌謠、長詩和十四行詩等體裁都顯露出卓越的才能,并善于通過具體的形象生動而通俗地表現抽象的理論和觀念,深受廣大人民群眾的歡迎。
《人民》是鮑狄埃參加二月起義后,創作的許多富有革命性和戰斗性的詩篇中較有代表性的一首抒情詩,被稱為“人民的頌歌”。全詩可以分為三個部分: 第一部分是對“人民”的集中的正面描寫,第二部分是對“人民”動機的側面假設,第三部分是對“人民”崇高動機的歌頌。全詩一開始就讓我們感受到一個嚴峻的環境——巴黎一改往日浪漫而繁華的一面,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天氣和窒息的氛圍。在這片充滿陰霾氣氛的城市里,一個衣衫襤褸的人出現了,他的出現同時帶動了周圍環境的變化,我們發現陰沉的天空下,正上演著一場搏斗,這個人艱難而英勇地與一整個營隊的敵人進行著戰斗,盡管饑渴折磨著他,盡管他一無所有。正是這個人物的壯舉使得詩歌的基調逐漸上揚。可是詩人沒有讓這股趨勢直接上升到高潮,而是加進了一系列的假設: 他是否為了自己的生存?是否為了高貴的地位?是否為了自己的美好生活?歸根結底,詩人是在設問: 他這樣做是否只是為了自己?在這一連串緊湊的設問中,我們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聽到了一聲堅定的“不”。這是如此震撼人心的聲音,以至于接下來詩人慷慨激昂的敘說變得異常堅定,詩句中每一個“需要”都是向先前每一個“是否”的堅定的回答——他不是為了高傲的屋宇,奢華的床榻,他不是為了這些個人好處而進行著艱苦的斗爭,而是為了面包,為了孩子,為了全法國人民的面包和權利。這不是一場私人之斗,而是一場為了人民的斗爭,是一場神圣的事業。全詩最后一句“不自由,毋寧死!”使得人民斗爭的全部意義得到了充分體現。
應該說,這是一首包含著強烈情感的詩歌。在形式上,我們看到詩人多用排比句來表現熾熱的情感,另一方面,在兩列排比句中突然出現的停頓,使得整首詩歌的情感在一種類似“演講體”的形式中得到了自然的展現。而緊湊的語句本身,使得詩歌奔放流淌,雄渾悲壯。
(林曉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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