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自然都是藝術,不過你不領悟;
一切偶然都是規定,只是你沒有看清;
一切不協,是你不理解的和諧;
一切局部的禍,乃是全體的福。
高傲可鄙,只因它不近情理。
凡存在的都合理,這就是清楚的道理。
(王佐良譯)
【賞析】
18世紀30年代是蒲柏創作上的豐收季節,長篇哲理詩《人論》正是在這一時期完成。蒲柏原本計劃寫一部關于人、自然和社會的鴻篇巨著,但最終只完成了《人論》部分。它由四篇信札體長詩組成,分別探討了人在宇宙中的正確位置、人的心理和諧、人的社會關系以及人的幸福問題。蒲柏說的道理并不深奧,大部分內容是當時歐洲廣泛流傳和普遍接受的信條,因而有些人稱他是“淺薄的樂觀主義”。不過,蒲柏的非同尋常之處在于他能夠用卓越的詩行來談論哲學,而且還談得娓娓動聽,讓人難以忘懷。在《人論》的前言《告讀者》里,蒲柏非常明確地指出自己用英雄雙韻體的詩歌而非散文來寫《人論》的原因: 一是詩歌更容易打動讀者;二是詩歌比散文更簡練。下面,我們就通過《人論》第一篇詩歌的結尾部分來體會蒲柏的這種干凈利落、深入人心的詩歌特色。
選段第一句中的“整個自然都是藝術”,點出了整部《人論》的中心思想,即柏拉圖的“偉大的生存之鏈”。蒲柏相信,上帝創造了一切,并且將宇宙萬物安排在各自的位置,相互牽連,相互制約,形成了“偉大的生存之鏈”。可以說,整個自然,整個宇宙,都是上帝的藝術杰作。這是基督教的基本信條。
第二句中的“一切偶然都是規定”,強調了“偉大的生存之鏈”的規律性。18世紀的歐洲充滿了對人類力量的自信,他們認為現實世界的一切活動都遵循一定的規律,人類可以通過理性把握這種規律。在給牛頓的墓志銘中,蒲柏甚至寫道:“大自然和定律都在黑暗中躲藏/上帝說,讓牛頓出生!于是一切大白于天光。”雖然科學的發展證明牛頓力學在某些情況下并不成立,宇宙依然充滿奧秘,但是牛頓的貢獻給人類灌輸了源源不斷的勇氣和力量,使人類堅信規律的普遍存在。那些看似隨機的現象,都不是由于自然本身不可預知,而是由于我們自身條件所限,“沒有看清”。
接下來的兩句,強調了“偉大的生存之鏈”的整體性。宇宙萬物都處在這個鏈中的特定位置,它們各安天命,各司其職。局部的不協與禍害,乃是上帝有意為之,是為了讓整個“偉大的生存之鏈”和諧美好地運轉。人類介于天使與野獸之間,要堅信上帝的安排,要安守這個位置才能獲得幸福。
不幸的是,人類卻常常因為“高傲”而蒙蔽了理智,變得目光狹窄,做出違背“偉大的生存之鏈”的規律的事情。其實,我們應該點亮心底的信念之燈,擦亮雙眼,站在更高、更遠的角度來看看我們的社會、我們的世界、我們的宇宙。“凡存在的都合理”,這是蒲柏對現存秩序和規律的最言簡意賅的肯定。
蒲柏在英雄雙韻體這一莊重嚴肅的藝術形式之下,盡可能自然流暢地表達復雜的哲學思想,充分體現了他的嫻熟的詩歌技巧和卓越的語言能力。他的詩歌雖然創作于18世紀,我們今天讀來仍然能夠深刻地感受他的認識、他的思想和他的信念。即使認為他筆下的道理不夠獨創的人,也折服于他的精妙言語。
(蔡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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