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的無可奈何

在羊的眼睛里，有一種迷惘而又惴惴不安的目光。羊羔的眼睛是很好看的，像未滿周歲的小孩子，對什么都反應出驚奇。羊羔長大后，那種迷惘而又惴惴不安的目光，就開始一天比一天更加明顯。

這是因為，只要是一只羊，它從小長到大的過程中，總是會多次見到自己同類是如何被人宰殺的。人殺羊像殺雞和殺鴨一樣，并不避著它的同類。人一般是不在豬圈旁殺豬的，怕驚嚇了其他的豬。

人殺豬的血腥情形，如果被豬看到，豬也許會接連幾天反常，懶得吃、懶得喝，睡得也不香了。人只要接近豬圈，它就會躲在角落，用它那雙小眼睛恐懼地瞪著人。考慮周到的人，也不當著牛群宰牛。因為那么做，牛群往往會圍著屠宰場地舉頭長哞。

它們用蹄刨地、用角掘地，都狂躁起來。那時，它們眼中便會流露出對人的敵意和憤怒。但是，人們往往在羊群前殺羊。往往是人想殺羊了，就走到羊群那兒，放眼挑選一只夠肥的，將其拖出羊群，扯腿放翻，一刀就殺了。

接著，又往往就在原地剝皮，開膛，剔骨去肉等等。羊見人殺羊的次數多了，對人要殺羊前的表情、舉動，就有經驗了。所以，要殺羊的人一走近羊群，它們就不由自主地往一起擠，都企圖躲在別的羊后面。

就這樣，羊漸漸地有了心事，它的心事是：哪一天會輪到殺我呢？殺羊一般是不必捆綁的。羊沒見別的羊被殺時反抗，它自己也就不反抗。何況，它沒有尖牙利爪，反抗也無濟于事。羊被殺時，省了人事。

那時，羊眼中就有一種極其認命的目光，仿佛是在默默地對自己說：既然上帝安排我是這種命運，我又有什么辦法呢？這時，羊的眼中仿佛有一種宗教的意味。

如果人有四條不同的命，那么，我愿第二條命選擇是馬，第三條命選擇是牛，第四條命，選擇狗也行，但是須是軍犬、獵犬、雪橇犬或牧羊犬，絕不做寵犬。如果上帝非決定了我是羊，我寧可干脆放棄一條命。

弱者無言的抗衡是真正的抗衡，我們人類常把動物當成弱者任意宰割，當面對我們人類自己一樣的弱者是不是也是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