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立平

報告文學。作者張開理。發表于1988年第8期《文匯月刊》。該文通過“數得著的幾個‘模特兒’”描勒了一個“活活地”可把多少中國人“折騰得一驚一乍的，成日價恓恓惶惶，六神不安”的“天譴人怨的活劇”。陳素華是位“再次成為世人矚目的女性”。但可嘆的是，她的令“世人矚目”，不是因其嬌美的身體，而是與她的悲劇系緊的。她是一位條件極好的Model，眉眼兒俊秀，身材好，手長腿長，“要穿三尺三、三尺四的褲子”呢。自當模特兒后，“左右隔壁一個不理我”，“舅舅幾年不來了”，“姐夫也看不起我”，于是她“急得、急得直抓心”，硬是急出病來了。記者見到她時，陳素華“形銷骨立、青筋暴突”，她的老實巴交的農民爸爸聲音發顫地告訴說：“她在床上翻呀滾的，身子一拗，一頭栽下來，……血流一大堆，拉到醫院，整整縫了六針……”南京師范大學第二幢女學生宿舍里的另三位女模特兒小C、小Z、小L的處境也不妙。她們都是二十剛出頭的處女。小C、小L是屬豐滿型的，將近1．7米的個頭，身材姣好，線條優美，特別是小L，還長著一副似阿拉伯姑娘那樣的大眼睛，長睫飛動，顧盼流光，加上眼蓋天生有些發藍，再配上那副濃黑細密、曲如彎弓的蛾眉，很有些東西方混血女朗的風韻。而小Z，則長得嬌小娟秀，還不到1．6米高，形體勻稱，皮膚白晰，具有東方女性的典雅美。她們熱情開朗、潑辣大方，她們的精神境界、心理素質與幾乎是文盲的陳素華迥然不同。但是“始料不及的刺激和打擊”也把她們一個個打垮了：喜歡跳舞，可在美術系舉辦的舞會上，居然只有一人挺“過意不去”地跑來請小Z跳了半圈。那些整堂課、整堂課同她們處在一起的大學生們，無一人來邀請跳舞。后來，她們結識了幾個“俊少年”舞伴，“鬧翻”后，突然有一次，一個小伙子嘩地一聲把門踹開：“你們滾吧，臭美!外國佬在舞廳門口等著你們呢!”在愛情的世界里，她們更是處處碰壁。……她們從此深居簡出，覺得自己似乎不屬于這個世界。在大學生心目中，她們或許是活體的教具；在世人眼里，她們是可以隨意呵斥的玩偶。她們深深感受到人格的屈辱。漸漸地性格變得沉默、憂郁。她們不敢把自己的職業告訴給親人，以至電視臺想拍小C的電視采訪節目，最后只能拍了個“不見小C的廬山真面目”的“別出心裁的電視節目”——代之以一只冒熱氣的茶杯。于是，她們開始無聊地發泄，互相吵架，一個比一個嗓門大，敲窗玻璃、砸熱水瓶。男模特兒更是難找，找來的都是60歲上下的老頭子。老頭子也必須瞞著老伴、兒子。“就象當年地下黨樣的，一講不就砸蛋了嗎?”模特兒是振興中國藝術必不可少的崇高的職業，但卻一直得不到社會的承認，待遇也低，著衣的人像課一課時才九毛至一塊；不著衣的人體課，一課時也只有一塊四至一塊五，一個月下來只有一百元上下。獨特的奉獻應當有獨特的報酬，月收入起碼再增加兩至三倍也并不嫌多。現在，陳素華的遭遇在藝術界激起了很大反響。南京師范大學美術系八十三歲老教授秦宣夫建議捐畫開展覽義賣，拿錢來為她塑像。江蘇省錫劇團為她舉行了義演。但模特兒職業是否從此就獲得社會尊重呢?那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