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神大會議》簡介|鑒賞

滑稽小說，上下篇。笑(包天笑)著。載《月月小說》第十三和十七號，清光緒三十四年(1908)一月和五月出版。

這是一篇文言短篇小說。上篇發表時，正值新年“人日”，(按正月七日為“人日”)。相傳年底十二月二十五日為天上諸神下界巡視人間之期，作者由此興起話題，說神仙們仿照人間“預備立憲”(清政府于光緒三十二年即1906年宣布“預備立憲”)的制度，召開會議，以四大金剛為門前指導，哼哈二將為驗券員，接引佛、觀音大士為男女招待，魁星和文昌帝君為書記員，又由太白金星提議公推元始天尊為會議主席。于是宣布會議宗旨，“第一， 當將今年已行各事報告會中;第二，當將明年應行各事待眾公決”。然后各路神祗紛紛提出議案。度支部大臣楊震和副大臣趙公明提出經濟困難;學部文宣王孔仲尼提出教育未能普及和思想的不自由;釋伽提出種姓制度不滅將啟殺機血光;又三百萬冤魂抗議齊天大圣借陰債，以每人五角將冤魂賣卻;各省土地報告割地賣地之禍;電母報告電池被盜;東海龍王申訴航海權的喪失;地藏王菩薩嘆息枉死城中的新死冤魂之多……

下篇開始，元始天尊提出“今日有我輩最當注意之一問題，則禁煙是也”，閻羅天子等紛紛申訴鴉片之害，于是公議奉一禁煙領袖，以林則徐任之。此后，孔夫子再提教育之弊，斥人間道德的淪喪，周公姬旦附和，尤提出婚姻自由問題，月下老人也抱怨離婚破壞了他的“赤繩”;但自由神卻不認咎，說是人間浮浪少年誤解了他所致。繼而混世魔王提出東南民氣囂張，薦姜尚坐鎮東南。最后火神說：“此數載中正吾神用事之年。”他憂慮軍火問題的糾纏……此時日光已暮，會議乃告結束，諸神各回。

這篇小說號稱“滑稽”，要取樂于人，實質卻是一種影射。借了嬉笑怒罵的面目，以天上神仙的種種提議，來反映人間當代的諸多現實問題。其中涉及政治、經濟、軍事、種族、文化教育、社會風尚、倫理道德等等領域，而下篇所寫諸事，筆墨更為集中，主要講禁煙問題和自由結婚離婚問題。鴉片之禍是當時非常嚴重的社會問題，它的關鍵在于實際禁絕的方法之有效與否，至于對其危害性的認識，卻是一致的。但自由婚戀問題，則是在認識上頗有爭論，因為它牽連著一個道德問題，對“自由”的界定問題和社會秩序的安定問題。作者的觀點，是不贊成絕對自由的，他要求一種新的道德意識，“今日舊禮法將蠲棄殆盡而新禮法未成立，公輩主持禮教之人，當速設禮學館，聘定顧問員，編成新典禮， 以頒發天下”，這當然只是一種理想而已，在那時是不可能實現的。

以天上影射人間的寫法，不自《諸神大會議》始，但“會議”討論卻是新的因素，作者在這里頗得了些時代風氣的影響。但他所提諸問題卻大多浮泛，流于一般，與譴責小說痛罵人所共指的罪惡一樣，實際上是借著小說形式陳列了一系列的社會問題，除去它的虛幻的外殼，只是一串時事謔談而已。這與中國近代小說的社會批判的主導精神是相通的，但批判的力量顯得蒼白，不夠深入，并且直露無遺，沒有任何刻劃可言，因而給人的印象也不能深刻。

重要的是，這樣一篇小說的出現，集中表現了那個時代某一特定個人對于他所必然面臨的社會問題的整體性關注和憂慮。小說本身雖然并不見得成功，但這樣一種關注和憂慮卻通過小說表達了出來。在作者的時代里，這樣的人自然不僅是他一個。當相當一部分人都具有這種關注和憂慮時，這個社會就會出現新生的希望，小說的啟示意義或者正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