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南北朝文學的文獻·魏晉南北朝文學總集·《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
《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嚴可均編。總共746卷,為15集,計:全上古三代文16卷,全秦文1卷,全漢文63卷,全后漢文106卷,全三國文75卷,全晉文167卷,全宋文64卷,全齊文26卷,全梁文74卷,全陳文18卷,全后魏文60卷,全北齊文10卷,全后周文24卷,全隋文36卷,先唐文1卷。其編纂緣起在總序及凡例中有所敘及,主要是清代朝廷開《全唐文》館,嚴可均未能入役,發憤而編唐前文。據其自述:“肆力七八年,積草稿等身,再省并復重,得厚一寸者百余冊,一手校讎,不假眾力。”原稿本156冊,現在依然保存在上海圖書館,涂乙滿紙,還加上許多標簽,可見作者至生命的終結仍然沒有停止對本書的修訂拾遺。為編撰此書,作者獨力花費了27年的心力,毅力驚人。可惜作者生前無力刊行,直至死后26年(1879)才由他的同鄉蔣壑父子為刻目錄103卷。又過了8年,王毓藻出資次第刻印,集合28個文人,經過8年的工夫,8次校勘,至1892年全書才刻成,共100冊。上距嚴氏成書之時,已經將近六十年了。
這部書的價值主要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第一,收錄豐富。本書除了繼承吸收明代所編總集成果之外,還廣泛搜集各種類書、總集、別集、經史子部書、金石、碑刻等,收錄范圍包括:經傳中的誓、誥、箴、銘和逸經(除詩外)、史序、史評、佚史的論贊,諸子佚文以及集部文、賦。凡屬收錄范圍內的作品,既收整篇文章,也收殘篇集句,甚至像司馬相如《魚葅賦》那樣只保留一個篇目的也收入。無論是保存作者的數目,還是收羅作品的完備程度,都大大超過了以前的同類著作。如《全漢文》收錄作者334人,作品63卷,而張溥《漢魏六朝百三家集》只收9人,梅鼎祚《西漢文紀》只收24卷。又如劉向的作品,張溥只輯出21篇,此書卻收錄32篇。它不僅使各家作品得到集中,而且還保存大量無名氏作品以及多已散佚的作品,為我們研究唐代以前中國歷史、文學、哲學等各個方面提供了極大方便。研究中古文學,不能舍此別求。第二,考訂詳密。全書三千四百多位作家的小傳,“多有不見于史”者,嚴可均傾其全力,盡可能地一一考其爵里事跡,實屬不易,得到了后代學者高度贊譽。由于對作者事跡考訂細密,所以嚴氏能為眾多的作者和文章按時代年輩編排成隊,為上古到中古文學的發展大致清理出頭緒。第三,體例嚴謹。《歷代文紀》不收詩賦,《漢魏六朝百三家集》詩賦文均收,本書則只收賦文,不收詩。張溥不注出處,本書則詳注出處,而且見于不同書的,還注明各書的書名、卷數,存有異說的,將異說附注在下邊,為讀者查找資料、考核史實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當然,以一人之力輯校這樣大部頭的巨著,前后失照、偶有疏漏都是難以避免的。楊守敬、陳垣、余嘉錫、劉盼遂、錢鍾書等人都曾作過訂誤補遺工作。概括起來,主要有下列四個方面。
第一,漏輯。因為主“全”,所以這個問題就顯得比較重要一些。大致可以分成五種情形:其一,有些書雖已輯錄,但是仍有漏輯者。如嚴氏于正史、類書最用功,所輯文章也最多,但《史記·滑稽列傳》集解引鐘繇、華歆、王朗同對魏文帝《論三不欺》,《后漢書·律歷志》賈逵《論歷》,《列子·天瑞篇》注引何晏《道論》,《宋書·樂志》荀萬秋議,《世說新語·賞譽篇》注引謝鯤《元化論序》,《廣弘明集》所錄齊虞羲《廬山景法師行狀》,梁都講法彪《發般若經題論議》,《洛陽伽藍記》“平等寺”條引前廢帝《讓受禪表》、王曄《禪文》,唐代賈公彥《周禮疏》序周禮廢興引馬融、鄭玄《周官傳序》各一段等,均可補輯。至于零星材料,亦復不少。其二,有傳本能見到而失于披覽者。如《歷代名畫記》載顧愷之《論畫》《魏晉勝流畫贊》《畫云山水記》及王微《序畫》,又如《韻補》征引曹魏時代文人之作尤多,也未能利用。其三,當時國內有書而難以借用者。如《永樂大典》《四庫全書》《大藏經》《道藏》以及大量的鄉邦文獻以及地方志等等,其中有不少材料未能采錄。其四,當時國內無書而無法觀覽者。如《文館詞林》(嚴氏僅見四卷)《玉燭寶典》及后來出土的帛書、簡牘、石刻、碑銘等。其五,前人文章已佚而篇名尚存,嚴氏輯錄依然有可補輯者。
第二,失考。也可分為以下幾種情形。其一,偽作羼入,如傳說人物,其本身就是可疑之對象,更不要說他們的所謂作品了,嚴氏多有輯錄。此外像《全梁文》中的《沈氏述祖德碑》無論從文章風格或遣辭造句上都可證明非梁代沈麟士所著。其二,史傳混入。如傅玄《傅子序》載管寧所乘海船夜失方向事,注中稱輯自《三國志》裴注,其中據《太平御覽》補入數字,實為《笑林》中語。又如王儉《答王逡之問》、蕭統《議東宮禮絕傍親令》、衛操《桓帝功德頌碑》等均將史傳中的話誤作原文。其三,作者小傳舛誤。這樣的例子更多,不必一一列舉。其四,篇題及注訛誤。如沈約《與約法師書悼周舍》,顯然應是悼周颙。
第三,誤編。如嵇康《蠶賦》兩句實為荀卿作。蕭統《與東宮官屬令》,實為蕭綱之作。
第四,重出。如蕭綱《戎昭將軍劉顯墓銘》又見劉之遴名下收錄(應是劉之遴作)。劉孝綽《為鄱陽嗣王初讓雍州表》,又見劉孝儀名下收錄(應是劉孝儀作)。如此等等,不一而足。除上述明顯失誤外,還有大量的校勘問題,因為嚴氏所用之書多數為坊間俗刻本,魯魚亥豕,在所不免,嚴氏不可能一一校正。而且,在抄錄、校刻過程中,訛誤無疑又增加許多。因此,引用此書文字必須核對原始材料。
嚴氏此書完成后,影響極大,但也招來了一些異議。俞正燮《癸巳存稿》卷一二《全上古至隋文目錄不全本識語》說,在當時,孫星衍、孫星衡、李兆洛、吳鼐、顧千里等也作過編次唐前文章的工作,有的且已經做成(如李兆洛的《八代文》),有的也已草成初稿(如孫星衍),因此這部書稿出于嚴氏一人之手,就成了疑案。蔣彤《養一先生年譜》(李兆洛)、張紹南《孫淵如先生年譜》(孫星衍)及譚獻《復堂日記》等甚至說嚴氏此著實竊取孫星衍的遺稿,據為己有。近人傅增湘在《藏園群書題記》卷八輯錄眾說,詳加考核,認為草創輯錄先唐遺文,非始于嚴氏,孫、李等已有八代文“起漢魏,迄于隋”,“嚴氏又補輯上古三代先秦,遂改題今名”。錢鍾書《管錐編》則提出相反意見,認為“嚴、孫或始欲協作,漸即隙末,而嚴不舍以底于大成,孫則中道廢置,故嚴敘絕不道孫,以原有共輯之議,恐人以己為掠美也;而孫譜必道嚴,亦正以初議共輯,而終讓嚴氏獨為,恐其書成而專美也。俞氏《識語》當是惑于悠悠之口。”為此,錢鍾書提出了五方面的論據,很有說服力。此書有中華書局1958年據醫學書局本影印本,同時出版了篇目著者索引,使用起來非常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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