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話。三卷。金王若虛撰。王若虛(1174—1243),字從之,號慵夫。藁城(今屬河北)人。官至翰林直學士。金亡不仕,自稱滹南遺老。著有《滹南遺老集》四十五卷、續集一卷。其中包括《詩話》三卷,單行本題為《滹南詩話》。
《滹南詩話》共八十九則。上卷多論唐詩,中、下卷多論宋代蘇軾和黃庭堅詩。作為金代詩話僅存的一部,《滹南詩話》是金元詩話中最具理論價值的著作。對宋代詩詞創作的研究評論,是《滹南詩話》的特色,也是其主要價值所在。王若虛從發展的觀點肯定了宋詩的歷史地位。他針對當時開口輒以《三百篇》、《十九首》為準而不齒宋詩的崇古傾向,指出“世間萬變皆與古不同,何獨文章而可以一律限之乎”,認為“宋人之詩,雖大體衰于前古,要亦有以自立,不必盡居其后也”(卷下)。他還從同樣的立場出發,高度評價了宋文的成就:“宋文視漢唐百體皆異,其開廓橫放,自一代之變。”
王若虛以深刻的藝術洞察力,在《滹南詩話》中充分肯定了蘇軾變革詞風的杰出貢獻。北宋陳師道批評蘇軾以詩為詞要非本色。王若虛批評道:“陳后山謂子瞻以詩為詞,大是妄論。”“蓋詩詞只是一理,不容異觀。自世之末作習為纖艷柔脆以投流俗之好,高人勝士亦或以是相勝而日趨于委靡,遂謂其體當然,而不知流弊之至此也。”(卷中)
金代詩壇,宗蘇(軾)、宗黃(庭堅),畛域分明。王若虛推崇蘇軾,不滿黃庭堅與江西詩派。他說:“山谷之詩,有奇而無妙,有斬絕而無橫放,鋪張學問以為富,點化陳腐以為新,而渾然天成如肺肝中流出者不足也。此所以力追東坡而不及歟?”(卷中)王若虛徹底否定黃庭堅標舉的“奪胎換骨”、“點鐵成金”的創作秘訣:“魯直論詩有‘奪胎換骨’、‘點鐵成金’之喻,世以為名言。以予觀之,特剽竊之黠者耳。”(卷下)他指出詩句既已出于前人,縱復加工也不足為貴。他批評江西宗派:“古之詩人雖趣尚不同、體制不一,要皆出于自得。至其辭達理順皆足以名家,何嘗有以句法繩人者。魯直開口論句法,此便是不及古人處。而門徒親黨以衣缽相傳,號稱‘法嗣’,豈詩之真理也哉?”(卷下)江西詩派在金代影響甚大。王若虛對黃庭堅的責備,當是有感于金朝文壇的弊端。
王若虛接受了宋代古文運動的理論成果。他論詩主張“以意為之主,字語為之役”,形式為內容服務。他重視內容,追求藝術的真實,認為“哀樂之真,發乎情性,此詩之正理也”(卷上),強調創作必須抒寫真實的思想感情。他批評那些“不求是而求奇,真偽未知而先論高下”的做法是自欺欺人。王若虛引申蘇軾形似與神似的論說,精辟地指出作詩應“妙在形似之外,而非遺其形似”(卷中),揭示了創作不能違背事物的真實面目但是又應當高于生活的藝術規律。正是從這個理論基點出發,王若虛肯定杜甫、白居易反映現實的詩篇。
王若虛作為金代兼長經學、史學和文學的著名學者,在《滹南詩話》中比較深刻地總結了唐宋大家的創作經驗,對杜甫、白居易和蘇軾的成就有力地加以提倡,強調詩歌以意為主抒寫性情之真,主張文隨世變不斷創新,反對模擬剽竊過分雕琢。這些意見,對明清詩歌理論具有深刻影響。
有《知不足齋叢書》本、《龍威秘書》本,通行者有人民文學出版社的與《六一詩話》、《白石詩說》合印本,中華書局的《歷代詩話續編》排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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