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美澳寓言·仙女的禮物》寓言賞析

兩位慈祥的仙女來到一位幼小的王子的搖藍旁，這位王子將來就是他的國家的最高統治者。

一位仙女說： “我把鷹的銳利目光送給這個寵兒。 他有了這雙眼睛，在他遼闊的國土上連最小的蚊蟲也逃躲不掉。 ”

“這個禮物好極了，”第二位仙女打斷她的話說，“王子要成為一位卓有見識的國王。 鷹不僅要有能觀察最渺小的蚊蟲的那種銳利目光， 它還應當有一種不屑于追捕蚊蟲的高尚的輕蔑。 讓王子從我這里得到這份禮物吧。”

“姊姊， 我感謝你這個聰明的限定，”第一個仙女說，“這是真的， 許多國王要是有敏銳的理智，少屈尊去管一些最瑣細的事情， 他們本來會成為更偉大的國王的。”

——《萊辛寓言》 (高中甫譯， 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年版)

這則寓言充分反映了萊辛的政治哲學觀點， 即一個政治家不僅要具備明察秋毫的能力， 更要胸懷寬廣， 眼光遠大， 不以苛察為能，這樣才能擺脫瑣屑的事物與糾紛， 處理好國家大事。 萊辛當然是有感而發的。 當時德國政治經濟都很落后， 全國分裂為300個左右的封建小邦。小邦的統治者們眼光鄙陋， 驕傲淫逸， 作風專斷。萊辛評擊黑暗專制，憧憬著出現精明而且開明的政治家， 這是他寫作本則寓言的動機。萊辛在《赫爾庫勒斯》、 《密娜發》、 《老狼的故事》7則等寓言中，也強調對事物采取開明態度， 反復宣傳了啟蒙運動的寬容哲學。

萊辛的看法是有道理的。 一個政治家如果不精明， 沒有明察秋毫的能力，不了解社會人生，勢必造成大權旁落、 法紀敗壞的混亂局面; 一個政治家如果不開明，專橫獨斷，胸襟狹隘，自以為是，瑣屑小事也無限上綱，那么就會被阿諛奉迎的奸詐之徒所蒙騙， 使忠正之士與善良人民無所措手足，勢必造成民不聊生、 噤若寒蟬、 是非顛倒、 無法無天的黑暗專制局面。 只有將聰明才智用在關系全局的大事業上而對小事采取寬容態度的政治家，才是啟蒙主義者理想的政治家。“幼小的王子”代表著未來的理想。萊辛這一觀點不僅適用于政治，而且適用于其他方面，具有廣泛的哲學意義。 《老子》說：“道常無為而無不為。”只有不做某些瑣屑的事情才能做好大事， 只有不貪眼前小利才能獲得長遠利益。 中國古諺說：“察見淵魚者不祥， 智料隱匿者有殃。”(《列子·說符》)在小事上過于苛察， 是會失掉群眾的， 是很危險的。第二個仙女比第一個仙女棋高一著， 便高在具有辯證法思想上。

萊辛寓言喜歡用希臘羅馬神話作題材， 宙斯、丘比特經常出現在他的寓言中， 比一般動物題材寓言更具有莊重和哲理色彩。《仙女的禮物》也是以希臘神話為模本的。 英雄赫拉克勒斯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時， 出現了“享受”和“美德”兩個仙女為他指路，他選擇了“美德”的指引; 萊辛加以變換， 將對立的仙女改成兩姐妹， 將善惡間的選擇改成后者對前者的限定補充， 在繼承中創出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