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名作《朱曉平·桑樹坪紀事》原文|主題|賞析|概要
作者簡介 朱曉平,河北人。1952年8月生于四川,不滿周歲便隨軍中父母走南闖北。讀了一年初中正趕上“文革”動亂,1969年不滿17歲到陜西一個邊遠小村插隊當了農(nóng)民。同年底應(yīng)征入伍,六年的軍營生活之后又當了三年鉗工。1978年考入中央戲劇學院戲劇文學系,選擇了戲劇理論專業(yè)。1982年畢業(yè)后留本院科研所工作。1985年調(diào)中國作家協(xié)會工作。1986年加入中國作家協(xié)會。1991年又調(diào)北京電影制片廠文學部工作。1983年開始小說創(chuàng)作,發(fā)表了《林游山道》等短篇。1985年發(fā)表的中篇處女作《桑樹坪紀事》引起人們的注意,顯示了他豐富的生活經(jīng)歷和較為扎實的藝術(shù)功底。獲1985—1986年全國優(yōu)秀中篇小說獎。他的小說創(chuàng)作起步雖晚,起點卻不低。作品扎實厚重,文筆清新流暢,有濃烈的地方特色,尤以刻畫人物見長。出版有作品集《私刑》、《好男好女》兩部,另有中短篇小說、雜文隨筆、評論、話劇、電影、電視劇等作品發(fā)表、上演。
內(nèi)容概要 1968年3月,“我”才17歲,就插隊到關(guān)中西北部山區(qū)一個貧瘠閉塞的小村——桑樹坪。村子只有十來戶人家,除了一戶外,其他全姓李,一姓一族。村里人講究輩份,宗法觀念很重。輩份里除了一個叫李言的叔伯和叔伯哥李金盛,最大的就數(shù)李金斗,他是桑樹坪的生產(chǎn)隊長。金斗自打解放就當村干部,把這個小村治理得井然有序。他的威望極高,儼然一方土地,村里人對他無不服服帖帖。可“我”對這個人卻總也琢磨不透。那時候,村里人總把知青看成是搶他們嘴里飯的人。“我”剛來,李金斗就“導演”了一幕欺生排外的戲,壓低“我”的工分。“我”咬著牙苦干了三個月,才博得了金斗的好感。轉(zhuǎn)眼到了麥收,桑樹坪這一年的年景不壞,每畝地可以打到190斤。金斗為使公社的估產(chǎn)隊把數(shù)字定在160斤左右,好讓桑樹坪人的口糧提高230斤,叫“我”在夏收期間當他的幫手。他知道估產(chǎn)的事會有麻煩,學生娃少見多怪,年輕氣沖,碰到這事準會打抱不平。果然,估產(chǎn)隊的副主任酒足飯飽之后,開口就是210斤。金斗欲往下壓,竟挨了打。“我”氣不過,跟估產(chǎn)隊差點打起來。這一下,竟使桑樹坪的畝產(chǎn)估計為170斤。金斗真不愧為“靈勾子貨”,盤算到家了。他在一切事上都要“斤斤計較”,寸利必得,就連給麥客的三頓飯都做了手腳。由于“我”的粗心大意,麥客們發(fā)現(xiàn)了飯食的問題,收割時就故意不仔細。氣得金斗跳腳大罵。十多年后,“我”重返桑樹坪,人們告訴“我”,金斗已經(jīng)不當隊長了,實行責任制后,他一心撲在了種樹致富上。金斗有個干女兒叫彩芳,她是12歲時隨媽到桑樹坪要飯,被精明的金斗用幾十斤苞谷和幾十元錢收養(yǎng)下來的。彩芳長大后,成了這一帶的俊女子,惹得不少后生為她生事非。17歲那年,彩芳和金斗的大兒子滿娃成了親,日子過得挺熱火。不料剛過半年,“我”來桑樹坪前一個月,滿娃被一頭發(fā)情的公牛牴到溝里摔死了。從此,關(guān)于彩芳的閑話就多起來。明明是別的男人想占彩芳的便宜,卻說彩芳不規(guī)矩。為這,彩芳挨金斗的打成了家常便飯。被打急了,彩芳就要和人私奔。金斗發(fā)現(xiàn)了,又將她一頓死打。三天后,彩芳變了一個人,撒瘋賣俏,風里風騷,沒事就四處串門,惹得桑樹坪凡是欺負過她的人家夫妻鬧架,婆媳不和。這一年,來桑樹坪的麥客中有個叫榆娃的后生,清秀伶俐,愛說愛笑,能拉會唱,給桑樹坪帶來了幾分活力和生機。彩芳和榆娃一見鐘情,并把金斗逼她和滿娃害大骨節(jié)病的弟弟圓房之事告訴了他,要榆娃帶她私奔。金斗帶人抓住了他倆,打壞了榆娃的腿,還要以“拐騙民女”的罪名送他進公社的“群眾專政”學習班。榆娃被迫離開了桑樹坪。第二天,金斗便忙活彩芳與小兒子的婚事。成親的晚上,彩芳投了井。桑樹坪敢說金斗個不字的,只有李言老叔。就是因為這,村里人都拿他當外人待。老叔年輕時就出外闖蕩,當過礦工、采玉工、淘金工,給商隊趕過駱駝,給考古隊當過力夫和向?qū)АS绣X時是天下第一號富翁,血汗掙來的錢到手就吃光喝光;沒錢時又是天下最可憐的人。解放后,他帶著一身與莊稼人格格不入的流浪漢氣回到桑樹坪,把掙得的錢財大把地散給村里人,又擔負起贍養(yǎng)孤苦無靠的老父親的責任。父親謝世后,他已經(jīng)成了個窮漢。被金斗金盛哄出了李家老窯。他早丟了地里的手藝,只好給村里放羊,風里來雨里去,在自己的故鄉(xiāng)又過起了流浪生活。人卻依然不改樂呵呵的脾性,年輕人有了難處,常能得到他的點撥。在我們知青的再三呼吁下金斗派老叔去看磨。老叔對這活很滿意。半年后,老磨窯要修砌,金斗讓老叔先挪一下。老叔以為他們又要哄他,當晚一個人喝悶酒,第二天,人們發(fā)現(xiàn)他死在僻靜的羊兒溝里。“我”剛來的時候,在六嬸子家搭伙吃飯。六嬸子精明能干熱心腸,是有名的“說嘴婆娘”。一次,呂老漢求六嬸子給他那個有毛病的兒子做媒。六嬸子看呂老漢家道富厚,就應(yīng)承下來。憑她勤腿勤嘴,事竟成了,女方是王圪頭村的俊女子玉蘭。成親那天,玉蘭才發(fā)現(xiàn)她要跟上過一輩子的男人,原來是個只有三尺來高的“柳拐子”病人。從相親到拜堂,全是他兄弟頂替的。玉蘭一氣之下上吊自盡。六嬸子也聲名掃地。她委屈極了,她只管說合,合了能不能過到一塊兒,這不是她的事。桑樹坪唯一不姓李的人家就是王志科。他是垅東人,自小失去父母。十七歲到桑樹坪攬工謀食,當了李金洪的養(yǎng)老女婿。不幸,岳父和妻子先后去世,他和兒子相依為命,以世上罕見的柔情撫養(yǎng)他長大。桑樹坪人不能容納這么一戶姓王的人家,處處與他們?yōu)殡y。一年秋天,王志科與一個布客同路去千總堡子。不料,四五天后有人發(fā)現(xiàn)布客被人害死在山溝里。王志科當下就被列為懷疑對象,留村監(jiān)管。可他沒有殺人。一次村里人欺辱他兒子,他憤怒得破口大罵。就為這,他被以反革命罪逮捕了。兩年后,王志科放心不下兒子,企圖越獄,讓哨兵開槍打死了。桑樹坪還有一個老客戶,便是燒窯的老呂。老呂有一手好技藝,他燒的窯器很受當?shù)厝藲g迎。1958年他剛來桑樹坪,金斗就看出他日后定是棵搖錢樹,給老呂許了一堆愿,把他留了下來,桑樹坪從此有了一項固定收入。老呂剛來,隊里把他的飯派在福民家。福民的媳婦惠萍賢惠善良,常幫老呂洗洗涮涮,縫縫補補。老呂也知恩必報。福民到新疆當了煤礦工人后,竟有些小人得志,要休妻。老呂很同情惠萍,常安慰她。福民借機誣蔑他們通奸,與惠萍離了婚。1970年,老呂離開桑樹坪,回了老家。幾年之后,桑樹坪的人發(fā)現(xiàn),惠萍真做了老呂的媳婦。
作品鑒賞 朱曉平的《桑樹坪紀事》雖是從知青角度著手,卻遠遠不同于以往的知青小說,而把視點放到了更為廣大的社會生活中,以更大的容量包涵了生存的種種形態(tài)與方式,表現(xiàn)了作者對民族傳統(tǒng)文化心理的冷峻審視。作品選取黃土高原上一個貧瘠閉塞蠻荒的小村——桑樹坪,“按照生活的自然形態(tài)結(jié)構(gòu)成多重的人際關(guān)系,在人與人的交往與角斗的進程中,把人們的需要凝結(jié)成行為的動機,熔鑄成一組生命活動的群像”(譚霈生語)其中,最突出最成功的是李金斗的形象。作品的六個章節(jié)里,無不涉及到這個桑樹坪的領(lǐng)袖人物,“靈勾子貨”。在他身上,體現(xiàn)著他作為農(nóng)村干部和普通個體的多重特性。在利用“我”與公社估產(chǎn)干部明爭暗斗及與麥客討價還價中,充分顯示出他作為領(lǐng)袖人物的才智和勇氣;在排擠王志科和李言老叔的過程中,又不乏狡詐與殘忍;而在對待彩芳的婚事上,突出地表現(xiàn)了他作為封建家長的獨斷和冷酷,以及普通個體的悲哀。在他的身上交混著真善美和假丑惡,讓人難以用一個字或一句話去評說他,或許只能像作者所說的,他既是“一只為人抽打的羔羊,又是一只吞噬生靈的惡虎……”。除李金斗外,給人印象最鮮明的莫過于彩芳。她美麗善良,大膽潑辣,敢于追求自己所愛的人,沒有半點矯飾與虛假。然而,她只不過是金斗用幾十斤苞谷和幾十元錢換來的童養(yǎng)媳,無法掌握自身的命運,更不能有自己的愛情。她唯一的抗爭方式只有投井自殺了……與彩芳命運相似的還有玉蘭。然而造成玉蘭悲慘結(jié)局的六嬸子竟還覺得自己委曲,因為她只管說合,合了能不能過到一塊兒,不是她的事。她不懂人之所以為人的真正愛情是什么,一切在她看來,都不過是生意場上的事,一個愿買,一個愿賣,以物換物。就是金斗、六嬸子們,在與天奮斗爭生存的同時,制造著一幕又一幕驚心動魄的人間悲劇。他們在辛勤創(chuàng)造著人生,又在殘酷地毀滅著人生。看到這些,使人不能不為生存競爭的殘酷性而震驚,為精神內(nèi)容的貧困而慨嘆,從而啟示人們深入思考歷史生活的底蘊,產(chǎn)生一種對歷史進程的呼喚與企望:解放生產(chǎn)力,解放人本身;發(fā)展生產(chǎn)力,發(fā)展人本身。或許正是在這一點上,《桑樹坪紀事》超越了以往的知青小說,開闊了人們的視野,成為反映農(nóng)村和知青生活的佳作。但除了作者所塑造的一群性格鮮明、真實生動的人物形象外,作品還充溢著濃烈的地方風味,不論從地理風情,還是人物言行,無不使人能從總體上體味到西部黃土高原深遠、廣袤的詩韻。單純、質(zhì)樸、幽遠、空靈的形式美感,和文明與野蠻、善良與殘暴、強悍與委瑣、人性與獸性相交織的文化氛圍,飽含著黃土地人的自然人性的閃光、困頓和扭曲。從美學意義上來說,它的震撼人心的悲劇效應(yīng)和人生體驗,更要遠遠超于平常的知青小說。1988年,根據(jù)這篇小說改編的話劇《桑樹坪紀事》在首都舞臺上演后,產(chǎn)生了轟動效應(yīng)。人稱之為“桑樹坪”現(xiàn)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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