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又叫青青、青兒,是《白蛇傳》題材系列中的另一位正面女性形象。她的最早雛型可能是《西湖三塔記》話本中那個心地善良、嬌癡可愛的雞妖卯奴。伴隨著白蛇形象的逐步從吃人妖怪向愛情典型的轉化,小青也由雞妖演化成為青魚精,最后定型為一個得道青蛇,并確立了在白娘子與許宣愛情悲劇中的位置。清人方成培《雷峰塔》傳奇中的小青形象在同類題材中塑造最為成功。
小青在劇中原是個有“千年修煉”之功的海島青蛇,一日乘風馭雨來到西湖,成為百萬水族的首領。她被白娘子收伏后,便變化人形,作為侍婢,心甘情愿地陪伴著那個一心向往塵世生活的白蛇姐姐優游人間。小青是一個無意于男女之情的蛇妖,但白娘子對她的尊重愛護、白娘子對愛情堅貞不移的癡迷追求,使她深受感動。在白娘子與許宣的愛情婚姻糾葛中,小青表現了機智聰慧、義俠血性的性格特征。
小青首先是白娘子與許宣人妖之戀的牽合人和撮合山。《舟遇》一出中,白娘子看上了風流俊雅的年輕商人許宣,便撮雨布云,造成一種相互接近的情境,是小青出面招呼船家停棹搭客,在船上與許宣攀談,并對著白娘子戲謔道: “娘娘,官人這等青年,還是形單影只,可怪那月下老人,太不均勻了些。”并巧妙地把捏造的白娘子身世透露給許宣,使他們由眉目傳情發展到互訴衷腸。善良的小青看到這對可愛的人兒惺惺惜惺惺的情狀,不禁在心頭發出美好的祝愿: “真個是德容工貌,恰遇著恭儉溫良。若得一朝呵,兩相當、配成雙,便是我青兒也覺心歡暢。”后來許宣來取傘時,白娘子渴望私托終身,又羞于啟齒,而許宣則雖有希冀婚配之意,但家境貧寒,欲言又止。兩人正在徘徊猶豫、互相試探的時候,爽快率直的小青一再逼著白娘子說: “娘娘,你昨晚說,有甚么言語要對許宣講。于今許官人在此,沒說呢?說!”終于捅破了蒙在這對戀人之間的那層紙。從小青的這些舉動中,我們看到《西廂記》中熱心紅娘的影子。
小青還是白娘子與許宣愛情的守護神和消彌他們之間磨擦隔閡的調解人。如許宣被盜銀案嚇得逃往蘇州,小青陪著白娘子追尋而至,看到白娘子那樣婉曲怨悵地解釋,而許宣又躲躲閃閃地回避退縮,小青不禁怒從心來,痛斥許宣的薄幸,嘲笑白娘子的癡情,最后又熱心地為兩面說合,使他們重歸于好。當小青與白娘子倚欄賞月,暢談心事時,白娘子流露出對前途未卜的憂慮,小青斬釘截鐵地說:“娘娘請放心,凡事有青兒幫襯,斷不決撒!”小青果然實踐了她的諾言。她率領手下水妖飛往神仙廟,把那個大言惑眾、企圖破壞別人恩愛家庭的道人擒拿到許宣面前, 讓兩人對質;又略使法術使這個無能之輩當場出丑。許宣被惡僧法海誆騙上山,白娘子身懷六甲、悲憤欲絕,小青緊隨白娘子趕往金山寺與眾神惡戰。小青鼓勵白娘子說: “娘娘,與這禿驢見個高低!”當白娘子最后被法海用詭計罩在缽盂中現了原形,小青肝膽皆裂,哭著向前以命相搏,企圖搶出可憐的姐姐,終因法術有限,敗陣而逃。小青的這些俠膽義骨、成人之美的豪舉,與關漢卿筆下的俠妓趙盼兒有異曲同工之妙。
小青性格中不僅有機智聰慧、見義勇為的一面,更有嫉惡如仇、恩怨分明的另一面。她了解到白娘子愛上了許宣,又見這個年青商人志誠老實,身世貧寒,心中也產生了好感,便竭力幫助這對戀人成其好事。但隨著許宣怯弱動搖性格的逐步顯現,而白娘子又墜入情網不能自拔,小青便開始時時敲打、提醒白娘子要冷靜鎮定,不可陷得太深。當許宣由疑惑轉向求告法師迫害白娘子時,小青對這個薄幸郎憎惡起來。如許宣回到家中,欺騙她們主婢說: “卑人只為貪看仙觀景致,故此歸遲。”小青立即揭穿他的謊言: “歸遲,歸遲,只怕你聽信潑道言詞!”西湖斷橋邊,被法海打敗的小青攙扶著即將分娩的白娘子艱難地行走著,她憤憤地說: “娘娘,仔細想將起來,都是許宣那廝薄幸。此番見面,斷斷不可輕恕。”然而被愛情迷住眼睛的白娘子雖然也恨許宣的軟弱,但許宣的幾句求饒、一番哭訴,立即使她動搖了意志。小青對白娘子是恨鐵不成鋼的憐愛之心,對許宣則罵他是: “假慈悲、假小心”的殘忍之人。小青盡管厭惡許宣,但她又是明智冷靜的,為了維護照顧白娘子的感情,絕不傷害這個負心郎。只是在許宣配合法海,陷白娘子于死地之時,長期積壓的對許宣的憎恨才在小青胸中像火山一樣爆發出來了,她惡狠狠地痛罵道: “許宣,你好狠心也!負心忘情心不善,縱然忍把冰弦剪,也應憐免,看你孩子曲全。不由人不含冤,悲憤淚如泉。”小青如同一陣旋風般撲向許宣,大叫著: “罷罷,看俺與你報仇冤!”她要親手斬下這個負心人的頭顱,為苦命的白蛇姐姐報仇。小青身上表現的正義感和義無反顧的復仇精神,代表了人民群眾懲惡揚善、恩怨必報的善良愿望。
小青形象是非常感人的。她與白娘子的真摯友誼,她單純如鏡的個性,為朋友披肝瀝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頑強意志以及任勞任怨、成人之美的品德,莫不激動著一代又一代觀眾的心。小青是一位凝聚著中華傳統美德的俠女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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