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寶設(shè)計師Jewelry Designer
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星期六上午,迪克在9點(diǎn)鐘的時候準(zhǔn)時到達(dá)棕櫚溫泉。
進(jìn)門后他便說道:“星期三我曾經(jīng)從洛杉磯打電話來,”像大多數(shù)胖人一樣,他說話時也有點(diǎn)喘,“該有我預(yù)定的房間吧?”
“當(dāng)然,迪克先生,”在溫泉辦公室接待他的女人熱情地說,“我叫安娜,是這里的經(jīng)理,請坐,我拿一份登記表。”她三十來歲,細(xì)高個兒,一頭紅發(fā),白色的連褲套裝,剪裁得非常合體,一看就是個干練的女人。她從一個檔案袋里取出一張印好的表格,回到辦公桌前,“現(xiàn)在,我們需要一點(diǎn)資料,迪克先生,讓我看看,你在電話中已經(jīng)給了我們住址,所以住址是有了。請問你多大年齡?”
“44。”他回答得很簡短,好像多說一個字都很費(fèi)勁一樣。
“職業(yè)?”
“這有必要嗎?”他不高興地問,“你知道我只住一個星期,只想減幾磅肉,又不是申請貸款,為什么要問得這么詳細(xì)?”
安娜露出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微笑說道:“我們并不是刺探什么,迪克先生,可是,我們是領(lǐng)有執(zhí)照的合法健身地,你知道我們必須遵守政府的法令。其中之一就是這張表格。”
“哦,好吧,”迪克不耐煩地說,“我是個設(shè)計師。”
“真有意思!”安娜說,“你是設(shè)計衣服的嗎?”
“不,”迪克簡單地回答說。
安娜等了一會兒,期待他進(jìn)一步說明。當(dāng)發(fā)現(xiàn)他不想再說時,她勉強(qiáng)笑了笑,繼續(xù)問道:“你在哪里工作,迪克先生?”
“這也要問?”迪克問,探過頭去看表格,上面的確清清楚楚地標(biāo)明了這一項。
“是的。”安娜似乎對他的反應(yīng)稍微有些不滿,但是作為一個接待員她不能表現(xiàn)得太明顯。
迪克嘆了口氣:“我在泰菲公司工作。”
“有名的珠寶商?”安娜問,揚(yáng)起兩道眉毛,看得出這個話題引起了她的興趣,女人一向?qū)χ閷氁路活惖氖虑楦信d趣。
“有名的珠寶商。”迪克證實(shí)說。
“啊,這真是太有意思了,”安娜說,“那么,你是一位珠寶設(shè)計師了?”
“對,你還有什么問題要問?”看得出迪克不想對自己的職業(yè)探討更多。
“當(dāng)然有。”安娜又問了幾個問題,讓迪克簽字,然后站起身。
“迪克先生,請跟我來,我?guī)愕今R爾克先生那里去,他是你的健身指導(dǎo)。你可以把行李放在這兒,我會派人送到你房間的。”
迪克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說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要帶著這個小箱子,那里面裝著我準(zhǔn)備在晚上做的東西。”
安娜等迪克拎起那只較小的箱子,然后領(lǐng)他到外面,沿著一個大游泳池邊走去,池子里沒有人。
迪克為了追上苗條的安娜,已經(jīng)開始喘氣了:“你們這里人并不多。”迪克氣喘吁吁地說道,也許他是對這家公司的宣傳有一些懷疑。
“別誤會,”她說,“我們大部分顧客現(xiàn)在都忙著別的事呢。健身房課程、徒步運(yùn)動、日光浴,等等。午飯后,池子里就全是人了。”安娜急忙解釋道。
“午飯,”迪克第一次顯出興趣,用手指彈彈他的大肚子,“請問午飯什么時候開?”對于一個肥胖的人來說,感到饑餓是常有的事。
“12點(diǎn)30分。你的健身指導(dǎo)會在午前把你交給米爾太太,她是我們的營養(yǎng)專家,然后她才能為你準(zhǔn)備三餐。”安娜解釋道。
他們來到游泳池的尾部,沿著一堵石墻繼續(xù)向前走。
“那邊是什么?”迪克感到好奇地指著一排藍(lán)色的房子問道。
“那是女賓部,”安娜告訴他,“白天男女是分開的,先生們在這邊,太太小姐在那邊。這樣每個人都可以自在些。當(dāng)然,晚飯后就可以隨便來往了。”她對迪克笑笑,“你的工作一定非常有趣吧?”她試探地問,看來她還是對他珠寶設(shè)計師的職業(yè)念念不忘。
“工作總歸是工作。”他含糊地回答說。
“我很喜歡珠寶,”她說,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箱子,“你說你晚上還要工作?”
“是的,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工作要做,我答應(yīng)在某一天之前趕做出來。我不能在假期時什么都不做,不過,為了我的健康,我又覺得必須減掉幾磅。”為了不讓她提出更多的問題,迪克不得不耐著性子解釋道。
“你的確找對地方了,迪克先生。”她向他保證說。這時他們走到一座長方形建筑前。“請這邊走。”安娜說,為他推開門。
他們走進(jìn)一個現(xiàn)代化的體育館,里面有許多胖人,身穿灰色汗衫,在做各種各樣的運(yùn)動。安娜領(lǐng)迪克走過擦得雪亮的地板,來到角落。那里有一個用玻璃隔開的小房間,里面的辦公桌前,坐著一個肌肉健壯的年輕男人,他身穿合身的白色T恤,正咧著嘴笑。
他面前的桌子上,有一個話筒。
“馬爾克,”安娜說,“這位是迪克先生,他要來住一個星期,請多關(guān)照他。”
“當(dāng)然,安娜小姐,我非常樂于——啊,對不起,”他拿起話筒,“沃倫先生,我必須提醒你,你練習(xí)劃船時,腹部要縮緊,記住告訴你的要點(diǎn)。”他放下話筒,“安娜小姐,我樂于為迪克先生效勞。”
“謝謝,馬爾克,午飯前請和米爾太太聯(lián)系,為迪克先生開菜單。”說著,她拍拍迪克先生手臂,“再見。”安娜一走,馬爾克就伸手要接迪克的小提箱:“迪克先生,讓我派人送到你房間。”看得出這里的服務(wù)還是不錯的。
“謝謝,但是我寧愿留在身邊,”迪克說,“那是我必須費(fèi)心做的一些東西。”
馬爾克微笑著說:“隨你的便,迪克先生。”他從辦公桌取出一根皮尺,量量迪克的腰圍,看看尺寸,輕輕地吹了一聲口哨,“真希望你能多住幾天。”
“啊,不行,”迪克直率地說,“你們在《體重》雜志上刊登廣告,說按照你們的方法,一天可以減去一寸,我希望在這里七天能夠減去七寸。”
“啊,我們能辦到,沒錯——對不起。”馬克爾馬上回答道,他可不想因?yàn)樽约旱囊痪涓锌伊孙埻搿?/p>
馬爾克再次拿起話筒:“戈爾先生,你練臂力的時候,記住背部要挺直,這是做這個動作的要點(diǎn)。”他放下話筒,轉(zhuǎn)身對迪克微笑著說:“現(xiàn)在,請跟我來,我們給你找些合身的運(yùn)動衣褲。”
他們離開玻璃辦公室,進(jìn)入一間一塵不染的存衣間。馬爾克打開一個衣柜,取出兩件大號汗衫,拿到附近的桌子上,迅速而熟練地在背上釘上迪克的名字。
“現(xiàn)在,請坐在這兒,我要給你試試運(yùn)動鞋和襪子。”
迪克坐下,手提箱擱在大腿上。
“你的東西一定很值錢,你才會這么仔細(xì)地看著。”馬爾克說,沖那個手提箱瞥了一眼。迪克和氣地看著他,沒有說什么。沒有得到回答的馬爾克聳聳肩,給他量腳。
他給了迪克七雙白色襪子,一雙高筒運(yùn)動鞋,然后指定一個柜子給他。
“午飯后請立即到我這里來,迪克先生,”他說,“以便開始你的運(yùn)動課程。現(xiàn)在,我們最好到米爾太太那里去,免得中午你去餐廳時,沒有你的那份。”
馬爾克領(lǐng)他走出體育館,跨過草坪,來到餐廳。迪克跟隨馬爾克進(jìn)入廚房邊的一間辦公室,那里面有一位穿白色制服的矮胖的中年婦女,迪克不明白如果他們的減肥課程真的有效的話,為什么這位婦女不先去把自己的體重減掉一些。
“工作人員都穿白色衣服嗎?”迪克尖刻地問,“這有點(diǎn)像醫(yī)院。”
“清潔是良好健康的一部分,和健康一樣重要,”馬爾克說,“白色是清潔的象征。”
“真讓人感動!”迪克低聲說。
“這位是米爾太太,我們的營養(yǎng)專家,”馬爾克介紹說,“現(xiàn)在我把你交給她,下午見。”馬爾克離開前,迪克注意到他又好奇地瞥了一眼那個小提箱。迪克心想:“5分鐘之內(nèi),他會向安娜打聽,什么東西這么珍貴,毫無疑問,她會告訴他的。”人的好奇心真是不可小視啊。
“請坐,迪克先生,”營養(yǎng)專家說,“我們坦率地談?wù)劇!?/p>
迪克微笑著坐下,希望能獲得她的菜譜。
“我可以找人替你把箱子送到房間里。”她說。
“是的,我相信你可以,”迪克干巴巴地說,“不過,我寧愿留在身邊。現(xiàn)在,談?wù)勎绮汀?/p>
“別擔(dān)心,”她說,舉起一只胖手,“我從你的外表就可以看出,你是一個膽固醇過多的人。”
“真的?”
“真的,迪克先生,從你的臉上可以看出來。你非常愛吃煎雞蛋、香腸。你腿上放著那個箱子很不舒服吧?”
“沒事,”迪克堅決地說,不明白為什么大家都對他的箱子而不是他的體重感興趣,“你準(zhǔn)備讓我吃什么樣的飯菜?”
“我的特別餐。”米爾太太驕傲地宣布,臉上帶著一抹自豪的微笑。
“特別餐?”
“就是花菜和肉湯,”她解釋說,“每樣各一杯,合起來47卡路里。”
“就這些?”迪克問,“就吃這些?”要知道這對他來說還不如餓死的好。
“當(dāng)然不是,”她嘲弄地說,“光吃花菜和肉湯,沒人能活下去,你可以愿意吃多少芹菜就吃多少芹菜。實(shí)際上,我要你帶幾根芹菜,整天咀嚼。”
“整天帶著芹菜?”迪克脫口而出,“這是什么名堂?”
“因?yàn)槟鞘亲詈玫臏p肥食品,每根芹菜可以減少五卡路里的熱量。”
“減少五卡路里?”
“是我自己發(fā)明的,”米爾太太說,“你瞧,普通一根芹菜含有15卡路里,但是,人每咀嚼一次討厭的東西,就會生氣耗去20卡路里。結(jié)果,每一根芹菜減少5卡路里。”
“太妙了!”迪克喃喃道,他從沒想過討厭的芹菜也可以減肥。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米爾太太說。
“可以,什么事?”
米爾太太神秘地探過身:“你那只箱子里裝的是什么?”
迪克懷疑地看看四周,然后探身過去,神秘地低聲說:“此刻什么都沒有,不過,我希望不久就裝滿芹菜!”
米爾太太揚(yáng)起頭,哈哈大笑起來。迪克站起身。
“對不起,”他說,“我還得去見安娜小姐。”
他離開米爾太太的時候,她還在大笑不止。
當(dāng)他再次回到溫泉前面的辦公室時,他說:“安娜小姐,我得出一個結(jié)論,如果我?guī)е@只箱子到處走的話,會惹麻煩的。”看來他終于明白了人的好奇心是一種不可低估的力量。
“是的。”安娜同意說。
“同樣的,如果我的箱子整天沒人看守放在屋里,我既無法好好休息,也無法集中精力鍛煉,那就達(dá)不到此行的目的。當(dāng)然,我可以在本地的銀行租保險箱,存放在那里,可是那樣一來,我晚上就不能工作了。我最近在重做一條項鏈,那是一位公爵夫人的傳家寶,原諒我不能說出她的名字,一說出來,相信你會認(rèn)識的。項鏈原來做得非常精致,但是我的顧客認(rèn)為不合她的個性,因此我為她重新設(shè)計。我早就告訴過你,我答應(yīng)了交貨日期,問題是,我夜間需要這口箱子,如果我租保險箱的話,我就取不到箱子了。”
“為什么不干脆放在我們的保險箱里呢,迪克先生?”安娜小姐提議說。
迪克揚(yáng)起眉毛:“我不知道你們有保險箱。”
“我們有個很好的保險箱,迪克先生,你要不要看看?”
安娜小姐帶他走進(jìn)后面的一間私人辦公室,里面一個角落里有一個矮小堅固的保險箱。
“政府規(guī)定我們要將賬冊放進(jìn)有防火設(shè)備的容器里,”她解釋說,“我們里面還有一個小現(xiàn)金盒,放五十50元或60元在里面,另外還有幾件客人的值錢東西。不過,你可以看到,如果你愿意的話,你的箱子仍然可以放進(jìn)去。”
迪克抿抿嘴唇,挑剔地看著保險箱:“我可不可以問一下,多少人知道它的密碼?”
“只有我和鎮(zhèn)上銀行的行長,他是溫泉股東們的信托人。”
“其他職員不知道嗎?”
“不知道。”
迪克考慮了一會兒,終于點(diǎn)頭同意了。
“很好,安娜小姐,我接受你的意見,將箱子存放在你的保險箱。每天晚飯后我來取,9點(diǎn)你關(guān)門之前送回來。那樣每晚可以有兩個小時工作。這樣可以嗎?”
“當(dāng)然可以,”安娜微笑著說,“你是我們的客人,迪克先生,我們是為你服務(wù)的。”
“我想保險箱是由你負(fù)責(zé)的?”
“當(dāng)然。”
迪克用指尖敲敲箱子的外殼,說:“好吧,你打開保險箱,我現(xiàn)在就放進(jìn)去。”
安娜熟練地轉(zhuǎn)了三次密碼盤,在她開始對密碼之前,回頭對迪克說:“如果我要對你的箱子負(fù)責(zé)的話,我希望只有我一個人能打開這個保險箱。”她彬彬有禮地說,“能不能把臉轉(zhuǎn)到別的方向?”
迪克清清嗓子,轉(zhuǎn)過身。安娜轉(zhuǎn)動密碼盤,轉(zhuǎn)了四個數(shù),再抓住門柄一擰,拉開厚厚的門。“開了,”她伸出手,迪克仍然有點(diǎn)不情愿地把箱子遞過去,他很看重這個箱子里面的東西。他看著安娜將箱子存放進(jìn)最下層的架子上,關(guān)上門,再轉(zhuǎn)動密碼盤。
“啊,行了。”她說。
“啊,我可不可以看看?”迪克走過去,費(fèi)力地彎下腰,試試門柄,它關(guān)得很牢,“你知道,這并不是針對個人的。”迪克解釋道。
“當(dāng)然,我明白,迪克先生。”安娜友善地回應(yīng)道。
迪克瞥了一眼墻上的鐘,快12點(diǎn)半了:“如果這樣的話,我要去吃午飯了。然后我要回馬爾克那里,開始減我的腰圍。晚上見,安娜小姐。”
他搖搖擺擺地離開辦公室,像一只大企鵝。
那星期的其他日子里,迪克非常努力。他在馬爾克或其他教練的指導(dǎo)下,不停地運(yùn)動。天亮不久,吃完米爾太太“餓死人的早餐”后,就開始進(jìn)行一連串無止境的運(yùn)動,這種運(yùn)動,只有虐待狂才能想得出來。
他上午先是按摩,然后是蒸汽浴淋浴,一小時的柔軟操,到附近山腳徒步,再淋浴,然后吃午飯。
下午先是礦物浴,接著是針對具體部位的減肥課,然后是紫外線日光浴;器械運(yùn)動,淋浴;40分鐘的游泳,盡可能多游幾圈,他的最高紀(jì)錄是兩圈。最后一堂課是跑步,邊跑邊喊:“減!脂肪!減!脂肪!”然后他疲憊地回到房間,倒頭睡下。
客人在晚飯前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晚飯后,院方提供由米爾太太調(diào)配的食物,補(bǔ)充一天的營養(yǎng)。晚上,男女可以在游泳池或娛樂室交往。
迪克有意避開每天的這段交際時間,他吃完飯后,就到安娜那里取回箱子,然后退回他的房間。他總是在9點(diǎn)差5分前出來,將箱子放回保險箱過夜。他的這種例行工作毫無變動,直到星期五,安娜介紹他認(rèn)識亨利太太。
當(dāng)?shù)峡巳ゴ娣畔渥訒r,亨利太太正在安娜的辦公室。
“哦,迪克先生,這位是亨利太太,”安娜說,“亨利太太,這位是迪克先生。迪克先生,我們正在說你呢。”
“是嗎?”迪克毫無興趣地說,他注意到亨利太太身材很苗條,看來不需要到溫泉來減肥。“很高興見到你,迪克先生。”亨利太太的聲音很甜美,“安娜小姐告訴我,說你是一位珠寶專家。”
“我怕安娜小姐過獎了。”迪克不高興地說道。心里想著女人總是八卦,喜歡把不相干的人扯進(jìn)來。
“你太謙虛了。任何一位為女公爵改鑲傳家寶的人,都必定是一位專家。”亨利太太注意到,迪克不高興地瞥了安娜一眼,于是馬上補(bǔ)充說,“你一定不要怪安娜小姐告訴我,她知道我也遇上了同樣的難題,想幫幫我。”
“同樣的難題?”
“是的,你知道,我也有一條項鏈,是我姨婆遺留給我的,我很喜歡它,但覺得它太重、太俗氣了。我戴著時,覺得它太亮、太重,這讓我很不自在。所以,當(dāng)安娜小姐提到你的手藝時,我就開始想,是不是可以將寶石重新鑲一下,使我戴的時候,更舒服些。”
“夫人,”迪克說,“任何珠寶都可以重做,任何珠寶都可以重鑲,我建議你和你的珠寶匠商量——”
“可是,我的問題不在是否能改鑲,”她說,“問題是我該不該重做,所以我需要一位專家的意見。讓我拿給你看看,安娜小姐,請從保險箱拿出我的項鏈盒。”
“真的,亨利太太,任何一位珠寶匠都能完成。”迪克看看手表說,“我認(rèn)為——”
“哦,請你看看吧,”她請求說,“不會占用很多時間的。”安娜小姐遞給她一只天鵝絨面的盒子,她立刻打開,拿給迪克看,“這很可愛,是嗎?不過,太重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迪克低頭看著打開的盒子,一看到項鏈,他臉上的不耐煩就消失了,顯得很感興趣。
“天哪!的確很精致。”
“我相信,你現(xiàn)在明白我的難題了。”亨利太太說。
“是的,我只瞥了一眼就明白了。不過,亨利太太,恐怕我不能建議是否改鑲,因?yàn)橐岢鼋ㄗh,得花好幾個小時專心研究。很不巧,今晚是我在這里的最后一夜,我是來減肥的,明天早晨就要離開此地。”
“可是,你不能今晚做嗎?我知道這個請求有點(diǎn)過分,不過我愿意付你認(rèn)為公道的工資。我非常需要一位專家的建議。”亨利太太請求道。
迪克很感興趣地審視著項鏈:“手工很好,我猜是120年前做的。”
“我的天哪,你真是內(nèi)行,迪克先生,”亨利太太稱贊說,“它是有120年了,我是家族中第六代傳人。”
“這個小小的渦卷形裝飾,是受法國的影響。”迪克又說道。
“很有可能,”她說,“它是在新奧爾良做的,那時候該地在法國統(tǒng)治之下。哦,迪克先生,你愿意為我研究一下嗎?”
“哦,我必須承認(rèn),我被迷住了。這么上乘古老的東西,可不多見。”
亨利太太演戲般地雙手合十,說:“我早知道你會愿意的,迪克先生,你一進(jìn)門,我就知道你是一位真正的紳士。當(dāng)然,一位紳士是不會拒絕幫助一位困境中的女士的。”
“兩個條件,我?guī)湍阕觯钡峡私K于說道,“第一,因?yàn)槲医裉焓制v,檢查你的項鏈可能不理想,明早我告訴你的意見,也不是正式的,和我服務(wù)的公司不相干。第二,我只是個人意見,不是專家,不要報酬,這樣可以嗎?”
“怎么不可以呢?迪克先生,你太高尚了,我非常樂于接受。”
“很好,安娜小姐,你是我們的證人,現(xiàn)在,請把箱子還給我吧。”安娜好奇地看著他,“你今晚不把箱子留在保險箱里?”
“不,假如我要檢查亨利太太的項鏈,就需要箱子里面的許多東西:測量儀器、珠寶辨別鏡、抹布——你們倆為什么古怪地看著我?”迪克突然注意到她倆的表情有些不對勁。
兩個女人互相望了一眼,然后回過頭來看迪克。
安娜猶豫了一下說道:“坦白地說,迪克先生,我相信原則上亨利太太是愿意讓你拿她的項鏈的,但是要你的箱子留在保險箱里當(dāng)作……”安娜沒有再說下去,好像再想該怎么措辭更為合適。
“嗯。安全的保證。”迪克接口道。兩個女人張口要說什么,迪克舉手?jǐn)r住了她們 :“不,不,你們當(dāng)然是對的。你們不認(rèn)識我,我也不認(rèn)識你們。很好,安娜小姐,麻煩你把我的箱子放在桌子上,我就在這兒打開。”
安娜將箱子放在桌子上。迪克從襯衫下掏出一把鑰匙,打開皮箱,掀開蓋子,亮出一個可以移動的天鵝絨板,上面掛著一條鑲有一顆大綠寶石的項鏈。
“這是我目前正在做的項鏈,是一條有特別價值的英國貨,我將它留在保險箱里,你們滿意了嗎?”
安娜看看亨利太太:“這很合理,亨利太太,你說呢?”
“是的,我想是的,我的天哪,這樣是不是有點(diǎn)尷尬呢?幾分鐘前我還在求人家。不過,我希望你能理解,這是我們的傳家寶。”亨利太太由于激動和羞愧變得有些言語混亂。
“我非常理解,”迪克說,“實(shí)際上,應(yīng)該我自己提出留東西擔(dān)保。我唯一能找到的借口,就是我餓昏了頭,這全是由于米爾太太的菜單。”他取下那只天鵝絨板上的項鏈,小心地用一塊布包起來,遞給安娜,然后放下箱子的蓋,啪的一聲關(guān)上:“啊,兩位,如果沒有什么,我要回我的房間了,再見。”
兩個女人默默地看著迪克走出辦公室,一手提著箱子,一手拿著亨利太太的項鏈。她們都在心里期待他明天的結(jié)論。
第二天早飯后,迪克回到溫泉辦公室結(jié)賬,安娜和亨利太太都在等著他。
“早晨好,兩位。”他招呼道。
“早晨好,迪克先生,”安娜說,“我來拿賬單,你和亨利太太談。”
“哦,是的,”亨利太太說,“我想聽聽你的高見,迪克先生。”亨利太太的眼中充滿期待的神色。
安娜離開辦公室,迪克和亨利太太坐下來,在桌子上打開項鏈:“亨利太太,我要說,這是我見過的珠寶中,最有創(chuàng)意的好珠寶之一。寶石都是上乘的,鑲嵌得非常巧妙,真是巧奪天工,這么好的東西要由我來重新設(shè)計、重新鑲做,那是最好不過了,但是,我要老實(shí)告訴你,我個人的意見是,項鏈不該改造。”
“為什么,我——我不太明白,迪克先生,”亨利太太說,“你既然樂意改造,為什么又反對呢?”
“讓我解釋。我樂意改造、重新設(shè)計,是因?yàn)檫@是一種挑戰(zhàn),這是非常愉快的。換句話說,我的動機(jī)非常自私。除此之外,項鏈不應(yīng)該改造是我個人的判斷;如果它是我的,我又是位女性的話,我把它擦亮,戴上,其他什么也不做。”
“可是,我戴它的時候,總覺得太……太炫耀。”她反駁說。
“不要那樣,”迪克對她說,“驕傲地、大膽地戴它,配上你最簡單、最合身的長禮服。不要再戴其他首飾,連耳環(huán)也不要。如果我可以直言的話,你還要將你的頭發(fā)高高地梳起來,顯出光光的脖頸,雙肩也盡可能地露出來。換句話說,炫耀項鏈,但不要再戴其他飾物。”
“迪克先生,”亨利太太想了一會兒,然后非常歡欣雀躍地說道,“你的主意非常高明,你說得非常有道理!”
“你這么想,我很高興。”迪克說,然后蓋上項鏈盤,雙手遞還給她。這時,安娜走進(jìn)來:“啊,我的賬單,謝謝你。”他瞥了賬單一眼,從口袋里取出一疊旅行支票,多簽了些錢,“請將余額分給馬爾克和他的助手們。”
“你太慷慨了,迪克先生。”安娜臉上露出崇拜的目光,女人見到慷慨的男人時往往無法招架。
“沒有什么,”他看看窗外,一輛出租車駛過來,“我叫的出租車來了,我得告辭了。我可以取回我存放的項鏈嗎?”
“當(dāng)然可以。”
安娜打開保險箱,把包著的項鏈遞給迪克。他放進(jìn)皮箱中,鎖上箱子。
“我們希望你再來。”安娜似乎有些不舍。
迪克哈哈大笑:“我希望不必再來,雖然我必須承認(rèn),你們的治療非常好。馬爾克今天早晨給我量身體,我減掉的不止一天一寸。我腰圍減三寸,胸圍兩寸,大腿各一寸半。七天總共減了八寸。相信我,如果我想再減肥的話,我會直接來這里的。啊,我得快點(diǎn)了,再見,兩位。”
他蹣跚地走向出租車,一手提著衣箱,一手提著珠寶箱,安娜和亨利太太含笑目送著他。
那天晚上,打開行李之后,迪克便離開他在墨西哥城永久居住的旅館,走到林蔭大道上,停在雜志架前,拿起最近出版的《體重》周刊,然后走進(jìn)酒吧。柜臺頂頭他最喜歡的位置空著,他便坐了上去。
“晚上好,迪克先生,”吧臺侍者說,“上星期我們一直很想念你。”
“杰克,你好。是的,我有事離開了。”
“看來你像是瘦了一點(diǎn)。”杰克說。
“是的,是的,我是瘦了點(diǎn)兒。”
杰克遞給他一張菜單,然后到柜臺那頭,招呼另一位顧客,迪克邊看菜單,邊打哈欠。他很疲倦,因?yàn)樽蛲硭舜蟀胍箷r間,取下亨利太太項鏈上值錢的寶石,并裝上相似的贗品。他還沒有去看收購贓物的人,所以,寶石還在他的箱子里,和他的假項鏈放在一起。但是,據(jù)估計,那些寶石價值3萬到35000元,他可以凈得八九千元,這錢夠他在這里過一年了。當(dāng)錢用完時,美國總還有別的溫泉在等候他回去,這行可比真正的珠寶設(shè)計師賺錢容易多了,不是嗎?
“迪克先生,點(diǎn)好菜了嗎?”杰克問。
“是的,不過,今晚我不太餓,旅行期間把胃口弄壞了,所以,我只想吃些點(diǎn)心:兩個干酪面包,加上全部配料,一碗紅番椒,一杯雙料巧克力麥芽酒,一塊草莓蛋糕和咖啡做甜點(diǎn)。”他向杰克笑笑。
“明天我開始真正吃,吃回減掉的體重。”
杰克轉(zhuǎn)身去準(zhǔn)備點(diǎn)心,迪克開始讀《體重》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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