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搏A Last-Ditch
這是一個月中的某一天,并沒有什么特別,如果非要說有什么不一樣的話,那也許就是今天舉行的橄欖球比賽,因為兩個隊伍實力相當,又都是球隊中的佼佼者,所以這場球賽非常引人注目。此時布萊克正坐在電視機前看球賽,身邊放著一杯啤酒。他是一名出色的警察,照理說今天他難得休假,應該好好放松一下了,可是他下意識中仍然在工作。當警察已經很長時間了,他時時刻刻都記得自己的警察身份,所以等于每天24小時都在工作,就像現在這樣。
所以布萊克從電視機屏幕上認出了那個人。
布萊克非常熱愛橄欖球,他曾經就夢想當一名橄欖球運動員,但因為種種原因并未實現。以前因為工作忙,他錯過了許多場橄欖球比賽,這次他原本以為自己也會錯過的,沒想到職業橄欖球決賽那天,剛好他休息,他覺得自己真是運氣太好了。但他沒有想到,好事還在后頭呢。
那場比賽非常激烈,吊足了每一位觀眾的胃口,因此布萊克也看得津津有味。比分一直交替上升,現在又打成平局了。比賽暫停時段電視鏡頭推向觀眾席,解說員說:“觀眾看得如癡如醉,興奮不已。”
就在這時,布萊克看到了他。雖然只有那么短短幾秒鐘的鏡頭,但布萊克堅信,他不會看錯。
這不僅因為他是一名出色的老警察,更因為他有一項特殊的本領。在最初他被分在交通科時,那些日子里,每天早晨上班前他都要看看失竊汽車名單——它們的牌子、型號和車牌號,這成了一種習慣。所以那時他雖然是個新手,但他發現的失竊汽車比誰都多。
他的記憶力非常驚人,名字、號碼和面孔,他幾乎都能過目不忘,這對他的職業生涯非常有幫助。
他現在還能記得第一個跟他約會的姑娘的電話號碼,記得戰爭中他的一系列編號,記得他逮捕的第一個犯人的面孔。他離開交通科后,經常去局里的照片室,看那些通緝犯的照片。他每年都會發現幾個通緝犯——在街上、在人群中、在游藝場、在電梯中,以及在買熱狗時。他從沒認錯過,所以這次他也很自信。
布萊克的生活很簡單,他一直過著單身生活,從沒結過婚。他那神話般的記憶力,他的吃苦耐勞,他的特立獨行,這一切贏得了他的同事們的尊敬。隨著歲月的流逝,他的職位也逐漸升上去,就他的教育和能力而言,他現在的職務已經算是一個傳奇了。
布萊克迅速站起身來,雖然他已經年過五十,但是身手依然敏捷。他很自然地記住了那個人旁邊的出口,這樣他就知道他是坐在哪一區的。那是FF區,他對比賽場地很熟悉,絕對不會搞錯。如果屆時比賽還沒有結束的話,那么從出口進去,向左拐,那個人就會坐在那里。
但是現在比賽快結束了。布萊克邊把槍套掛到肩膀上,邊迅速思考著這一難題。
如果比賽按時結束了,那么無論如何他都趕不到體育館。只有出現平局,需要進行加時賽,他才可能趕到那里。現在看來最好的辦法就是打電話給那個地區的警察,告訴他們有一個通緝犯在體育館,讓他們封鎖體育館,把他搜出來。
他抿緊嘴唇,大腦在飛速運轉著。
布萊克了解那個人,了解他的全部歷史,雖然他只看過一張用望遠鏡拍的模糊的照片。布萊克一向是單槍匹馬,他的特立獨行注定了他無法很好地與人合作,因此這次他也要單槍匹馬。如果比賽按時結束,那個人走了……他聳聳肩。他愿意冒這個險,把賭注押在加時賽上。這個人是屬于布萊克的,不應該屬于警察局。再說,既然那個人在城里,只要他還沒有離開,他會注意尋找的,他很相信自己的記憶力。
想到這里,他已經打定了注意,快步走出自己兩居室的公寓,連電視機也沒關。他下了樓,鉆進汽車,馬上打開收音機,收聽比賽的實況轉播。他把車退到街道上,向橄欖球體育館駛去。
他拼命超車,盡力在比賽結束前趕到那里。他對城市的交通線路了如指掌,知道哪條路最近,哪條路車最少。
收音機里,比賽仍在進行,時間快到了,仍然是平局。觀眾的叫喊聲非常大,布萊克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也在跟著喊。從那幾秒鐘的表情看來他應該是一個狂熱的橄欖球迷,應該不會在如此緊要的關頭提前退場的。
布萊克遇到紅燈,不得不停下車。
他聽到觀眾的吼叫聲和解說員興奮的聲音。平局打破了,有一個球隊領先一分,但那不是布萊克喜歡的球隊,但此刻已經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的心提了起來,暗暗祈禱另一個球隊能夠扳回一分,將比賽拖入加時賽。
紅燈一變,他馬上飛快地開起來,同時傾聽著觀眾的吼叫。他喜愛的球隊發起進攻,他一直祈禱著,但是,這次進攻失敗了。布萊克罵了一聲。比賽只剩下一分鐘了,他要趕不及了。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他喜愛的球隊又發起了一次進攻,布萊克緊張得不得了,雙手緊握著方向盤,此時此刻他有些后悔,應該打電話的,而不是自己親自去,如果錯失了如此良好的一次機會,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了。走神的時候他差點闖了紅燈,如果他這么做了勢必會被交警攔下,那么一切便真的來不及了。突然,收音機里傳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進攻得分了!平局!與此同時,結束的哨聲響了。
布萊克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了下來,身體向后一靠,高興地吹了一聲口哨。那個人逃不掉了,是他布萊克的囊中之物了。他雖然只見過一次那個人的照片,但剛才他在電視上一看到那個人的臉,就斷定那個人是屬于他布萊克的。
他暗暗松了一口氣,繼續向體育館駛去。
現在不用著急了,有的是時間。加時賽開始前他就能夠到達。
他開始考慮到達后該怎么辦,怎么對付那個人。六個星期以來,整個東海岸都在搜尋他,警察唯一的依據就是那張模糊的照片,即便下發了通緝令,但是也很難辨認,所以難怪他這么大膽自信,居然跑來看橄欖球決賽。布萊克第一次看到那張模糊的照片時,就斷定照片室沒有那個人的照片。他是那種最難捕獲的罪犯,一向獨來獨往,沒有前科,沒有坐過牢,沒有被拍過照,沒有留下過指紋。他要么是運氣非常好,要么是精心籌劃,做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大買賣。
布萊克不得不佩服那次綁架行動。
被綁架的那個人非常有錢,而且不想跟警察合作,不想讓警察或聯邦調查局深入了解他自己做的那些事,因為那些事也在違法的邊緣。如果不是被綁架者的某個朋友向警方報了案,也許現在警方還被蒙在鼓里。因此綁架活動進行得非常順利,贖金也很快談妥,甚至在贖金支付前,被綁架的人就被釋放了,地點是在一個偏遠的森林。綁架者拿到贖金,溜之大吉。警察唯一得到的,就是被綁架者的朋友在付錢時用望遠鏡照相機拍的一張模糊的照片。
布萊克很欣賞那些干凈利落的綁架行動,因為它是需要很縝密的策劃才能達到的,雖然作為一個警察他似乎不應該有這種想法,但他不得不承認這次是他所接觸的綁架案中最出色的一次。綁架者帶著錢跑了,交錢后六個星期了,連他的影子也找不到,警察束手無策。但是,綁架者一定沒有料到布萊克有那么出色的記憶力,否則他一定會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城市,他太大意了。
布萊克把車停在體育館停車場,下了車,趕向出口。他亮出證件一揮,便走了進去,一直來到FF區觀眾席邊的過道。走到那里時,他已經氣喘吁吁,觀眾的狂呼震耳欲聾,加時賽開始了,觀眾們非常激動,全都站了起來。
布萊克隨著幾個小販走出過道。他向左一拐,上了兩級臺階,站在那里,望著賽場,觀眾席上已經沒有空座位了,所以他靠近一排座位站著,盡量混在人群中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因為作為一個綁架者不管他多么大意也會保持最基本的警惕的,他看到場上一個運動員正帶著球奔跑,跑著跑著,他就被絆倒了。
布萊克轉過頭,尋找那個人。布萊克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看到那個人他還是感到微微一顫,他和自己想象的太一致了。布萊克掃了那人一眼,眼睛又落到賽場上。只那么一眼,就足以使他記住所有的細節。
那個人很年輕,不超過三十歲,身體苗條結實,那張臉很平常,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對罪犯來講,這非常有利。他穿著一件藍大衣,是很普通的那種大衣,里面是一件藍西裝。那個人戴著一副皮手套,看球賽看得非常興奮,時不時雙手揮舞著,在運動員做出犯規動作時第一個唉聲嘆氣,他看上去自己也曾經打過橄欖球,因為他似乎對規則非常熟悉。
比賽仍在繼續進行,場上觀眾的歡呼聲也越演越烈,但布萊克對它已經沒有興趣了。他希望比賽現在就結束,他從事的是比橄欖球還讓人興奮的比賽。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異常鎮靜,充滿信心,確信自己一定會勝利。他以前從來沒有這種感覺,現在他突然有了,他知道這是為什么。
就在布萊克焦急的等待中,比賽結束的哨聲響起了。觀眾又喊又叫,往賽場扔東西。布萊克從眼角的余光中看到,那個人開始向出口走去。
布萊克下了臺階,搶在那人前面走向出口。他隨著第一批觀眾走出去,沒有回頭看,因為他知道沒有別的出口。他迅速上了他的車,然后轉過頭,注視著人群,尋找那個人的身影,他并不想在這里拘捕他。
看到了,那個人正快步走向停車場,布萊克探過身,發動了汽車。這是最容易出差錯的時候,因為人多車擠。如果在這兒不出問題的話……那個人進了一輛小卡車,向出口車道駛去,就在布萊克的前面。這真是幸運。沒有別的車插在他們之間。布萊克今天運氣真是好。他非常鎮定和自信。他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這么順利,好像上天也在幫他。
他的一生總是不順。他先是認真學習打橄欖球,高中畢業后,突然不能打了。他進了警察局,又從頭開始干起、慢慢學習,慢慢向上爬。他盡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卻沒有爬到頂峰,而他的年齡卻已經很大了,他知道自己在這方面已經到頭了。再過三個月,他就到退休年齡了。他跟著那輛小卡車穿過大街小巷,那個人車開得很穩。他像布萊克一樣,也是獨往獨來的人。他們真的很像。
大約二十分鐘后,那個人把車停在了一個安靜的小區,這很聰明。那個人顯然不想和犯罪團伙有任何聯系,因此他拿到錢后并沒有搬去豪華小區,住在這里可以不那么引人注意,這就是為什么他從來沒有被拍過照,為什么他的綁架那么成功的原因。在取得贖金后,他沒有試圖改變自己的生活,而是繼續過一種表面平靜的生活。
那個人把車停在一棟不是很大的公寓樓前。布萊克把車停在那人后面,下了車,向那人走去,同時打量著公寓門牌號,好像在找某個號碼。那個人非常仔細地鎖好汽車,檢查一下汽車的窗戶是否都關好了,看得出布萊克對他的評價是對的,他是一個心思非常縝密的人。當那個人走上人行道時,布萊克剛好跟他面對面。
布萊克突然把那人推到汽車邊:“別動,”他說,“你被捕了。”同時掏出了手槍。
那個人拼命想掙脫,但布萊克用手槍頂著他的肋骨,另一只手抓著他的手臂。
“不許動,”他說,“動一動我就斃了你。”
那人臉色慘白,放棄了抵抗。布萊克迅速向四周掃了一眼,確定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布萊克命令道:“快進大樓。”
布萊克的大手緊緊抓著那人的手臂,迅速走進了樓道,他太瘦了。
“你住在哪一層?”
“五層。”那人忐忑地回答道。
他們走進電梯,布萊克按了五層的按鈕。門慢慢關上,電梯吱吱地開始上升。布萊克把那人擠在電梯墻上,手伸進那人的西裝中,掏出一支手槍,看了看,把它放進自己的大衣口袋。那人靠著電梯墻。在安靜的電梯中,他們的呼吸聽起來很清晰,都非常急促。
“你是警察?”那人問道。
“對,”布萊克說,“我是警察。”
電梯門開了,他們走進過道。
“哪個門?”
“七號。”
他們沿著鋪著地毯的過道走下去。樓上有人說話的聲音,但過道空無一人。他們在七號門前停住腳。
“里面有人嗎?”布萊克問。
那人搖搖頭。
“如果有人,那你就死定了,”布萊克說,“記住這話。現在我再問你一遍。”
“我一個人住,”那人說,“屋子里沒有人。”
“開門。”
那人慢慢地伸手到口袋里,拿出鑰匙,打開門,他們走了進去。
那人試圖用門撞布萊克,但布萊克早就看出他的意圖,并一拳把他打倒在地。那人翻了個身,呻吟著,然后坐起來。
“你想干什么?”他說。
布萊克不理他:“把大衣脫掉。”
那人掙扎著脫掉大衣,布萊克一腳把它踢到旁邊。他探過身,拎起那人,猛地搖了幾下,掏出手銬,把他銬上。然后他退后幾步,直直地盯著那個人的臉。
“錢在哪兒?”布萊克大聲問道。
“瞧,”那人提高聲音說,“你的舉止可不像警察。你是——”
“我是警察,”布萊克平靜地說,“是個干了30年的警察,但是今天,我不想把你帶到局里去。你明白了嗎?”
那人吃了一驚,布萊克自己也是一驚。從他在電視上看到那人起,這想法就一直在他內心深處涌動,現在終于脫口而出了。
布萊克一動不動地站著,仔細思考他剛說過的話,他知道,自己說的是實話。在他的一生中,他都在尋找發財的機會。開始,他以為在橄欖球中能找到,后來他以為在警察這一行能找到。但是,隨著歲月的流逝,這念頭和欲望逐漸湮沒在日常生活中,湮沒在當一個好警察的驕傲中,湮沒在他出色的記憶中。但是,這念頭并未散去,而是一直隱藏在他內心深處,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來爆發。
人的一生中,不知哪一天就會做出讓自己驚訝的事情。布萊克以為自己過去的野心已經消失了,就像他想當職業橄欖球運動員的愿望一樣,他喜歡看橄欖球比賽,也喜歡閱讀有關那些運動員巨額薪水的報道。那些巨額搶劫案中的數字讓他連續幾個星期都激動不已,就像其他人為女人而激動一樣。
那個人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眼珠飛快地轉動了幾圈,然后他的臉和整個態度都變了:“我明白了,”他緩緩地說,“我明白了……”他的臉上帶著一抹了然于心的微笑。突然,他們之間的關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再不是警察和罪犯的關系了,而是男人對男人的關系,他們的目標是一樣的,那筆錢無論對誰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誘惑。
布萊克微微一笑,并不介意他鄙夷的態度:“你那次行動非常出色,”他說,“你籌劃了很長時間,是不是?就像一場橄欖球比賽一樣,籌劃得非常精心細致。你沒有前科,第一次出手就玩大的。我很佩服你。”
“謝謝。”那人干巴巴地說。
“現在我要那筆錢。”布萊克直言不諱地說道。
這是毫無疑問的。自從他挎上槍套,從公寓出發后,這一點就是毫無疑問的了。在內心深處,布萊克非常佩服自己,他突然覺得自己年輕了20歲。他以為過去的欲望已經消失了,人們都以為他這輩子已經完了,但現在證明他沒有完。三個月后,當他退休時,他會覺得這么多年的辛苦和失望是很值的,他最終還是勝利了,打敗了比他官運好的那些人。
那人搖搖頭,布萊克狠狠地打了他一個耳光。
“別跟我耍花樣,小子,”他咬牙切齒地說,“我也等了很長時間,比你等的時間要長得多。”
“你到底是什么警察?”那人懷疑地問道。
“我是個好警察,”布萊克說,“我進入警察這一行后,就一直是個好警察。我一直是清白的。我從不接受賄賂;我從不搞歪門邪道;我踏實肯干,勤奮努力,他們對我進行了無數次的調查,從沒發現一點問題。但是勤奮和清白并不會帶給你過多的好運,聽著,我馬上就要退休了,我不能就這樣一無所有地離開。”
那人點點頭:“現在你找到了一個發財機會。”
布萊克也點點頭:“就像你一樣,小子,”他說,“你從約翰尼那里得到的那20萬元,現在該是我的了。”
“瞧,”那人說,“我為那些錢花了很長時間。我花了五年時間籌劃,尋找適當的機會。我每一天都在關注他的一舉一動,當我發現他陷入困境時,便馬上抓住機會綁架了他。我那些錢是我辛苦掙來的。”
“我也等了很久,”布萊克說,“我等待的時間,比你想象的要長得多。我一直在等。為了得到一個真正的發財機會,我放棄了無數次機會,我不能因小失大。我們倆很相像,小子,如果不是以這種身份見面的話我想我們會成為朋友,我從你身上看到了年輕時的我,不過現在唯一的不同,就是我占據了主動。錢在哪兒?”
那人搖搖頭。布萊克把他推到一張椅子上,探過身:“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抬頭怒視著他。布萊克提起他的上衣衣領,看看里面的標簽,然后他又拎起大衣,看了看。他環視屋內,發現了一張桌子,打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本通訊簿,看看里面,然后看著那人。
“羅納爾德·奧斯汀,”他說,“你是不是打橄欖球的?”
奧斯汀沒有回答。
“不錯,”布萊克說,“幾年前,你是中西部隊的左邊鋒。打得非常好,我不會記錯。”他停住腳,看著奧斯汀,“我也打過橄欖球。”
奧斯汀抬頭看著他,聳聳肩:“你說得對,”他說,“我的確在那兒打過橄欖球。”
布萊克仔細打量著奧斯汀:“打橄欖球不是很賺錢嗎?你為什么還要這樣鋌而走險?”他說,“而且你比我運氣好,我連大學都沒有上成。”
奧斯汀嘴一歪:“我太輕了,當不了職業橄欖球運動員,”他說,“畢業那年,我試圖成為職業運動員,但他們把我淘汰了。”
“于是你就去尋找別的發大財的機會。”
“對。”
“錢在哪兒?”
“我不會告訴你的。”
“你會告訴我的,”布萊克平靜地說,“就在這屋子里嗎?”
奧斯汀沒有回答。布萊克等著。
“好吧,”他說,“我先自己去找。如果我找到了,那就行了。如果我找不到,那我就還得問你,直到你說出來為止,不過那可不會非常好受。”布萊克威脅道。看到奧斯汀不為所動,他打開一只手銬,拉奧斯汀站起來,把他帶到床邊,臉朝上推倒在床上,把手銬銬在床柱上。他開始有條不紊地在屋里搜起來。
他一言不發地搜了很長時間,奧斯汀在一邊看著他。當他搜完后,屋里一片混亂。他把奧斯汀從床上拉起來,把床挪開,搜了一遍,然后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
“好吧,”他最后開口道,“看來咱們該來硬的了。”奧斯汀抬頭看著他,臉上顯出畏懼的神情。“別以為你能熬得住。”布萊克說。
“我是一位專家,奧斯汀。為了那筆錢,我會親手殺了你的。你知道這一點,因為如果有機會,你也會為此殺了我的。”
“喂,”奧斯汀說,“你為什么不把我帶到警察局去呢?這樣你會成為一個英雄的。對你來講,那也很不錯……”
布萊克搖搖頭:“不,”他說,“我已經太老了,再過三個月,我就要退休了。如果我是個年輕人的話……但我不是。”他走向奧斯汀,“好了,”他說,“我們開始吧。”
他的手非常重,奧斯汀咬緊牙關,疼得直哼哼。布萊克知道,他可能要帶奧斯汀出去取錢,所以他沒有動他的臉,那樣會引起巡警的注意,奧斯汀被打昏過去時,他停下手,找到浴室,喝了一杯水,又拿著滿滿一杯涼水回來,把它潑在奧斯汀臉上。奧斯汀呻吟著醒過來。
布萊克盯著他。不得不承認奧斯汀是條硬漢,很少人能忍受得了布萊克這一套的。
“你是個了不起的小伙子。”布萊克說。
奧斯汀嘴角歪了一下:“謝謝。”
“你這么硬挺著有什么意義呢?”布萊克說,“你知道,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這么折騰你一晚上。”
奧斯汀開始從地上爬起來,他的身體一動,臉就疼得亂扭。他坐在一張椅子上,看著布萊克。
“我不會完全放棄那筆錢的,”他說,“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全部放棄的。我費了那么多的精力,即便是死我也不會便宜了你的……”
布萊克知道他說的是真話:“好吧,”他說,“我跟你平分。我們一人10萬,拿到錢以后我就放了你,然后我們各走各路,當作從未遇見過,你覺得怎么樣?”
他們互相凝視著對方,權衡著自己在這場交易中的得失,長長的一段沉默過后他們的關系又變了。從他們相遇那一刻起,他們的關系就一直在不停地變。先是警察和罪犯,然后是男人和男人,然后是拷打者和被拷打者。現在他們的關系,則變得誰也說不清了。
布萊克從奧斯汀臉上看出,他下了決心。
“好吧,”奧斯汀說,“我知道什么時候該妥協。我們倆對半分。”他試圖笑一下,但笑得非常勉強,“我真希望你在拷打我之前,就提出這一建議。”
“我必須看看你是否熬得住,”布萊克冷冷地說,“就像你必須看看我是否堅持得下去一樣。在那之前,我們無法達成妥協。”
奧斯汀點點頭。他們相互之間非常了解,即便他們剛剛見面不過幾個小時,但是他們都像在看另一個自己。
“錢在哪兒?”布萊克問。
“在一個保險柜里。”
“鑰匙在哪兒?我一直在尋找一把鑰匙。”
奧斯汀微微一笑:“它在一個信封里,放在樓下我的信箱中。”
不得不說他真的是一個心思縝密的人,只有這樣的人才會想到這樣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既把鑰匙放在身邊,又不會被人發現。
“那么我們只有明天才能拿錢了,”布萊克說,“銀行現在已經關門了。”
“對。”
“我們要等了。”
“你能整夜不睡覺?”奧斯汀挑釁道,“我一有機會,就會殺了你。你知道這一點。”
“我可以整夜不睡。”布萊克冷冷地說。
他們在一片狼藉的公寓中,等待著漫長的黑夜過去。
布萊克坐在一張椅子上,看著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的奧斯汀。
他們有時簡單地說幾句,奧斯汀告訴他,他計劃等六個月,然后乘一艘遠東公司的船離開。
“你仍然可以那么做,”布萊克說,“帶著你那一半。”
“如果你真的會放過我的話。”奧斯汀警覺地說。
“我不在乎你以后做什么,”布萊克說,“實際上,當時機成熟時,我會幫你走的。我也不想你被抓住,因為這對我不利。”
第二天,布萊克沒有給警察局打電話,雖然那天他值班,但他的頂頭上司已經習慣了,他可能認為布萊克發現了什么線索,一個人查去了,他非常信任布萊克。
該出發了,布萊克打開奧斯汀的手銬,看著他穿上大衣。
“記住,”布萊克說,“如果你玩花樣,我就當場斃了你。我可以說我是在執行公務。你別無選擇,只有跟我平分這一條路。”
“我知道,”奧斯汀說,他看著布萊克,“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抓住我的。”
布萊克笑了:“我對臉有特別的記憶力,過目不忘,”他說,“在取贖金時,警察拍到了一張你的照片。昨天我看電視時,在人群中看到了你。”
“這種事情是很少見的,我竟然栽在這上面,真是不可思議。”奧斯汀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如果你不是一個橄欖球迷,那我就抓不到你,”布萊克說,“同樣,如果我不是一個橄欖球迷,也抓不到你。這只能怪我們相似點太多了。”
奧斯汀聳聳肩:“我應該讓你參加我的綁架行動,”他說,“我們會合作得非常好的。”
“對,”布萊克說,“我們沒有合作,真是太遺憾了。”
他們出了門,乘電梯下樓,鉆進布萊克的汽車。布萊克讓奧斯汀開車。
很快就到銀行了。他們肩并肩走進銀行,布萊克看著奧斯汀在登記簿上簽名。他們一起走進地下室,奧斯汀和銀行職員打開保險盒,布萊克在一旁看著。接著,銀行職員走開了,奧斯汀把里面的盒子抽出來。布萊克貪婪地看著他伸手進去,拿出厚厚的一疊疊鈔票。奧斯汀把鈔票遞給布萊克,布萊克把它們放進從公寓帶來的手提包中。這個手提包就是奧斯汀取贖金時拿的那個,現在卻變成了他裝錢的工具。
他們鎖好保險盒,并肩走出銀行,鉆進汽車。事情進展得異常順利,布萊克奇怪為什么他們倆都在使勁冒汗。
“回公寓。”他說。
他們沿著另一條路緩緩地駛回公寓,停車,下車,上樓。當門在他們身后關上時,他們倆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他們覺得就像是一對危難中的伙伴,而不是對手。
“好了,我們成功了,”奧斯汀說,“你仍然愿意與我平分嗎?”
“當然。”布萊克說。
他把手提包放在椅子上,拉開拉鏈。他凝視著里面的錢,連氣也喘不過來了。這正是他夢寐以求的那種發財機會,在他即將離開警察這一行時,這機會終于來了。
突然,他瞥見奧斯汀向他撲來,連忙一閃,但是太晚了,奧斯汀抱住他,把他絆倒在地,手槍從布萊克的手中甩了出去,奧斯汀壓在他身上。布萊克一拳把奧斯汀打落到地上,奧斯汀身體太輕了,擋不住布萊克的重拳。他又打了奧斯汀一拳,然后用盡全身力量緊緊地把奧斯汀壓在身下,不讓他起來。同時,他的腦子在飛速地運轉,他的思路非常清晰,就好像在大聲對奧斯汀說話一樣。
我們拿到錢時,我決定殺掉你。后來又決定不那么辦,因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不想看到另一個自己毀滅,但是,現在我知道我必須殺掉你。出于同樣的原因。因為你就是我,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利益,你會追殺我,奪回這筆錢的。
這些想法非常清晰地在他腦中回響,他轉過頭,這樣就看不到他的手的動作了。最后,他從軟綿綿的尸體上站起身,讓自己的呼吸恢復正常,然后他哭了。布萊克長大成人之后再也沒有哭過,而今天他卻為一個罪犯流下了眼淚。
他呆呆地看著錢,知道這全是他的了。他慢慢地走過去,伸出雙手去拿。
突然,傳來咚咚的撞門聲,他猛地轉過身。門被撞開了,布萊克伸手去掏槍,可是槍已經不在那里了。這時,他認出了來人。進來的是警察局的人,站在后面的是他們的科長。布萊克一動不動地站著,看著他們沖進房間。那一瞬他的腦子非常混亂,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科長對布萊克說:“我們聽到你們在搏斗,就盡快趕來了,為什么你不告訴我們,你發現線索了呢?你這樣一個人前來是很危險的,布萊克你已經不是當年的小伙子啦。”科長關心地說道。
“聽到我們搏斗?”布萊克茫然地重復道,“你們一直在監視這個地方?安裝了竊聽器?”
科長笑了:“是聯邦調查局告訴我們的。他們做了很多細致的工作,認定是一個運動員干的,所以他們開始在報紙上尋找拳擊手和橄欖球運動員的照片。我們昨天才開始跟蹤監視他,希望他能引我們找到那筆錢。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們得等很長時間。”
布萊克看到一個矮小的年輕人在檢查手提包,他肯定是聯邦調查局的特工。調查局的特工對一個警察做了個手勢:“看好這些錢,”他說,然后他轉過身,看著布萊克,眼里充滿懷疑,“你和他一起走進公寓時,我們真是大吃一驚,”他說,“但科長堅持說你一定是想從那個人手中騙出那筆錢。”
科長咯咯一笑:“你表演得真不錯,”他說,“你讓他相信,你只想要那些錢,你讓他以為你想和他平分這筆錢,而不想逮捕他。你裝得真像,布萊克,真不錯,原來你不只記憶力驚人,演技也非常驚人,不去做演員可惜了。”
布萊克凝視著他,不知道他的話是什么意思。
科長用大拇指一指那位特工:“這位聯邦調查局的特工認為,你真的想要這筆錢,”他說,“他想要沖進來,但我不讓他那么辦。我知道你那么做的目的,不那么做的話,就找不到這筆錢,那家伙非常強硬,絕不會告訴我們錢在哪里。我告訴這個人,我們完全相信你。”
布萊克茫然地站在屋子中間,警察們在他身邊忙來忙去,做一些程序性的工作。
“今天早晨,我們跟蹤你們到銀行,”聯邦調查局的特工說,他的眼睛仍然冷冰冰的,充滿懷疑,“你們從銀行出來后,沒有直接去警察局,這讓我們覺得難以理解。但你的上司堅持讓我們等你,你們到底為什么又回到這里呢?”他的語氣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布萊克被搞暈了,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危險性。他只是搖搖頭:“我必須確信錢全都在這里,”他喃喃道,“我必須弄清楚這一點。”他低頭看著地下的死人,“我并不想殺死他。”
科長拍拍他的肩膀:“你做事總是非常仔細,”他說,“連最細小的問題都要搞清楚,這就是你的風格。振作起來,伙計。你把他殺了,這真是太遺憾了。不過,你現在成了英雄。記者、攝影師都會到警察局采訪你的。布菜克,這是你破的最大的一件案子。這就是我為什么讓你一個人干的原因,這樣所有的榮譽就全歸你一個人了,畢竟你為之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而且這樣也可以為你的警察生涯畫上一個完滿的句號。對了,順便問一句,成為一個英雄,這種感覺怎么樣?”
“太棒了。”布萊克說,“真是太棒了。”此時他的大腦已經恢復了工作,正迅速運轉著,他看著聯邦調查局的特工,看到他眼中仍然充滿懷疑。但這沒有關系,他有的也只能是懷疑而已,并不能把他怎么樣。布萊克疲倦地笑了笑:“我退休后,”他說,“我可以坐下來,一遍一遍地讀所有關于我的報道。”
他們還在房間里搜查證據,布萊克一個人走出公寓。現在,他要回家了,要好好睡一覺。他一夜沒睡了,而他已經老了,一切似乎已經不再那么重要,他只想好好地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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