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人不可以不學,故論語二十篇,以學為首,時過而后學,則勤苦而難成。故弟子首記夫子之言曰“學而時習之”。時者何?人生十年曰幼學,夫子年十有五而志于學,自十歲以上,學之時也。十五以上,尤不可不志于學也。學以時而習則積,不以時而習則荒。學而時習之,則理有所明,而心有所見,故說。說者,自內言之也。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今有朋焉來自遠方,相與講習,有直諒多聞之益,故樂。樂者,自外言之也。故學以時則心志通,朋來自遠則名譽彰,宜爲人所知也,而有不知者焉在?常人之情,知則喜,不知則慍。喜、慍生于知、不知,其爲人也亦小矣。君子學足乎己,而所樂在內,初不恤乎人之知不知,此人不知而不慍,所以爲君子。
有子曰:“其爲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
有子者,孔子弟子有若也。孔子沒,弟子思之,以有若貌類圣人,嘗以事孔子之禮事之矣,故有若亦以“子”稱于論語。善事親爲孝,善事兄爲弟。孝弟者,閏門之懿,百行之先也。事親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弟,故順可移于長。擴而充之,至于格上下,通神明,準四海,未有不本于此者。堯、舜,古之盛帝,其道至大也,孟子稱之曰孝弟而已矣。堯、舜之道,不止于孝弟。然其所以巍巍蕩蕩,后世莫及者,蓋由其以孝弟擴而充之也。夫理,一而已。舉斯心而加諸彼,則孝弟者,為臣必忠,焉子必順,小則必不好犯上,大則必不至作亂,蓋理之必然。所謂犯上者,如少凌長,小加大之類是也,玆固孝弟者之所不爲。然臣之事君,有犯無隱,君或有過,不得不犯顏而諫,則所謂犯上者,固亦有之,是蓋出于不得已,非其心之所好,故曰:“好犯上者鮮矣。”至若好作亂,則必無之理,故曰:“未之有也。”所謂作亂者,非必稱兵畔逆,然后謂之作亂也,凡事君不忠者,皆可謂之作亂。朋姦罔上,謂之作亂可也;蠢國害民,謂之作亂可也;盜國家之名器者,謂之作亂可也;竊人主之福威者,謂之作亂可也。作者蓋厲階已生,而有必亂之理,在家則爲賊子,在國則爲亂臣,此固孝弟者之大罪人,其心必不好之,亦理之必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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