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黛讀曲》簡介|介紹|概況
節(jié)選自《紅樓夢》第二十三回。回目是“《西廂記》妙詞通戲語,《牡丹亭》艷曲驚芳心”。清曹雪芹作。題目為編者所加。脂戚本《石頭記》回后批語:“詩童才女,添大觀之顏色;埋花聽曲,寫靈慧之幽閑。”庚辰本《石頭記》回后批語:“前以《會真記》文,后以《牡丹亭》曲,加以有情有景消魂落魄詩詞,總是爭于令顰兒種病恨也。看其一路不跡不離,曲曲折折寫來,令觀者亦技難持,況瘦怯怯之弱女乎!”清王希廉《紅樓夢回評》:說“寶玉一見小說、傳奇便視同珍寶,黛玉一見《西廂》,便情意纏綿。淫詞艷曲移人如此,可畏!可畏!此處直伏四十二回情事。花冢埋花,雖是雅事,卻是黛玉結(jié)果影子。黛玉聽曲至‘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二句,想起多少古詩,傷心落淚。短命人往往如此。于聚集大觀園之始,獨敘黛玉埋花傷心等事,此黛玉之所以終于園中也。”清王芝岑《題紅詞·珍珠簾·〈西廂記〉妙詞通戲語》:“閑攜一卷言情作,漸行來悄傍花陰鈴索。芳信幾番催,悵亂紅零落。偏是傷春人又至,看瘦影較花還弱。商略把殘英收拾,深深埋卻。誰道暗留星眸,正新詞黃絹,分明覷著。試與細評量,可莫嫌輕薄。眼底傾城人不遠,嘆儂也閑愁難撲。休愕,恕謔本無心,敢云為虐。”又,《聲聲慢·〈牡丹亭〉聽曲驚芳心》:“乍離香冢,且返瀟湘,行來院近梨香。一串珠喉,隨風飄度橫墻。分明譜成幽怨,一聲聲似訴衷腸。渾不料,那笙歌叢里,也有文章,道是嫣紅姹紫,付頹垣斷井,大半凄涼。子細思量,無情偏是東皇。流年去如水,盡番番吹老時光。休聽矣,怎禁他余韻,還自悠揚。”今人王昆侖認為,“寶黛讀曲”是疏通寶黛愛情心理的途徑。其《紅樓夢人物論》說:“兩個小伴侶不覺已變成了少年。他們年齡、身體和智慧都在發(fā)育,尤其是寶玉不再滿足于童年式的相處,他要求更深入的感情關(guān)系。于是《西廂記》《牡丹亭》這類的傳奇故事啟發(fā)了他們,那林黛玉竟會把一部《西廂記》一氣讀完,‘只管出神,默默記誦”,她只覺得‘詞句警人,余香滿口”。不過,越當愛情需要發(fā)展的時候,才會意識封建禮教束縛的嚴緊,因此使姑娘表現(xiàn)出愛悅的反面,她說:“把這些淫詞艷曲弄了來,說這些混帳話欺負我!”寶黛之間開始了內(nèi)心與形蹤兩方相矛盾的痛苦了。于是寶玉就要去胡混,要就是發(fā)他的那許多‘呆氣’,而孤獨又纖弱的黛玉就只有見落花而流淚,聽艷曲而驚心。壓縮行動、深化感情,她一步一步向著感傷詩人的意境中沉陷下去。”今人劉夢溪亦持此論,其《紅樓夢新論》說:“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愛情,……是有一個發(fā)展過程的。當眾姊妹未搬進大觀園時,寶玉和黛玉的情誼尚處在青梅竹馬的階段,搬進大觀園以后,情況就不同了……又兼讀了《西廂》,聽了《牡丹》,由不得靜中生動,對景傳情,愛情的種子便開始在寶、黛童稚的心靈深處萌發(fā);而且日益強烈,要求彼此進一步了解自己的心。于是,寶玉和黛玉之間的兩小無猜的和諧狀態(tài)不見了,代之而來的是愛情的猜忌以及因猜忌引起的痛苦。”今人張錦池則認為,“讀曲”不僅是寶黛愛情生活的需求,更是對封建主義的反抗。其《紅樓二十論》說:“如何理解寶黛‘讀曲’的意義呢?我們知道,要講談‘仕途經(jīng)濟’,就必須讀孔孟之書。所以,寶釵對寶玉的‘旁學雜收”,曾給予譏彈。賈政說得就更清楚:‘什么《詩經(jīng)》、古文,一概不用虛應故事,只是先把《四書》一氣講明背熟,是最要緊的”。賈政把攻讀《詩經(jīng)》也看作是‘虛應故事’,正反映了當時設制科取士,著重在四書的社會風氣。唯其因為社會風氣如此,所以時尚之士,‘至目通經(jīng)服古謂之“雜學”,詩古文辭謂之“雜文”,士不工《四書》文不得為通。’(章學誠《章氏遺書·答沈楓墀論學》)黛玉則反時俗之道而行之,對寶玉的上學曾予譏諷,說‘這一去可是要蟾宮折桂了’;對寶玉的偷讀《西廂記》給以支持,說‘果然有趣’。可見,寶黛的迷戀于‘讀曲’,不只是出于愛情生活上的需求,實質(zhì)上也是對賈政為寶玉所安排的人生道路所作的無聲反抗。作者從未把‘讀曲’寫為疏通寶黛之心曲的途徑,其用意也就在于此吧。”此篇寫寶、黛因共讀《西廂記》而喚起了青春意識的覺醒和黛玉路經(jīng)梨香院偶聽《牡丹亭》曲而感慨纏綿、心動神搖的故事,說明張生、崔鶯鶯的愛情故事勾通了寶黛的愛情心曲,同時也反映了他們厭恨仕途、反對時尚而追求個性解放的思想性格。筆致繾綣,意境幽美;描寫人物,情態(tài)宛然,口吻畢肖;特別通過對話以表現(xiàn)特定環(huán)境中的人物心理,極其生動逼真,如“妙詞通戲語”一段,寶玉借《西廂記》中詞句以表達對黛玉的傾慕之情,而黛玉聞聽之后卻帶怒含嗔,說寶玉“欺負”于她這個片斷,就細膩地描摹出了黛玉一方面愛的火焰非常熾熱,一方面愛的情緒又無法交流這一特定環(huán)境下的復雜心態(tài)。“他們的愛情只能是巖石重壓下的激流,濃云包圍中的明月;具體說,他們只能有無聲的渴望、過敏的猜疑和浪費的爭吵,而不能有現(xiàn)代人的明朗通暢。”(王昆侖《紅樓夢人物論》)前人稱譽道:“《紅樓》妙處,又莫如描摹之肖。性情各以其人殊,聲吻若自其口出”,“言情之書,汗牛充棟,要不能不推《紅樓》獨步。”(清洪秋蕃《紅樓夢抉隱》)洵非溢美之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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