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五代文學的內容·隋唐五代小說·隋唐小說的藝術魅力·宛轉曲折的敘事能力
唐傳奇敘述宛轉細致,筆法細膩,刻畫生動。如《鶯鶯傳》中張生與鶯鶯幽會的情形,小說對張生沉浸在幸福之中而又因曾遭拒絕,不相信自己處在幸福之中的神情描摹得細致入微。此時此刻,在作者筆下,月色也朦朦朧朧,鶯鶯又嬌啼無語,這就增添了張生感受幸福時的那種神奇感。宋人趙德麟據《鶯鶯傳》創作《商調蝶戀花》,文末以逍遙子名義評價《鶯鶯傳》的文筆說:“夫崔之才華婉美,詞采艷麗,則于所載緘書詩章盡之矣。如其都愉淫冶之態,則不可得而見。及觀其文,飄飄然仿佛出于人目前。雖丹青摹寫其形狀,未知能如是工且至否? ”對《鶯鶯傳》宛轉細致的敘述描摹大加贊賞,比之為丹青畫家,這也正是整個唐傳奇小說的特點。
小說或敘述單個事件,或敘述多個事件,總之,其基本面是敘述事件。敘述事件一般有兩個層次,一是按時間順序,二是依因果關系,這就是情節的意蘊。本來,六朝小說已有不少是依事件的因果關系來構筑情節的,唐傳奇小說則極大地強化了這種情節構筑的內在線索,即便是相同題材的作品因其不同的情節構筑而顯示出不同的風采。如同是愛情題材,《李娃傳》中愛情的實現是因滎陽公子的落魄引起李娃的自悔與憐憫,并靠李娃不惜一切犧牲而爭取來的;《柳毅傳》中,愛情的實現是柳毅的豪俠行為贏得龍女的熱烈追求而得來的,從中當然可以體會其各自的曲折復雜。又如同是劍俠題材,《虬髯客傳》是以俠士的遠見卓識突出情節的神秘性,而《聶隱娘》則以俠士的高強武藝表現唯武是從的一貫性。又如同是夢幻題材,《枕中記》以一枕黃粱的時間之短強調人生夢幻,而《南柯太守傳》則以醒后掘蟻窟驗證夢中之事來揭示出追求功名利祿的荒誕。
即便是相同題材、相同情節結構的作品,各自作者也力求寫出各自的不同之處來。如《霍小玉傳》與《鶯鶯傳》的情節的基本走向同是“始亂終棄”,可由于各自具體情節設計不同,因而最終導致其主旨的不同。《鶯鶯傳》中,張生與鶯鶯的私自結合日后給張生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壓力,這是張生“善補過”的出發點;鶯鶯擔心“始亂終棄”而張生不表態,使日后張生的絕情不顯得那么怵目驚心;張生文戰不勝的現狀,為時人理解張生視女人為“尤物”做了鋪墊;張生的自我開脫是其整個行為的理論基礎;于是,故事自然而然在遺憾聲中以和平解決的方式落幕。在 《霍小玉傳》中,一切都反過來了,李益與小玉的結合是蕩子與倡家形式的,這種情感結合時自然心安理得,于是日后李益離棄也心安理得;李益的發誓為下文眾人的譴責做一鋪墊;李益赴官而拋棄小玉則大大增加了人們對小玉的同情與對李益的憎厭; 眾人的譴責使矛盾激化,導致外力摻入;結果自然是不能和平解決而使李益受到懲罰。有同一傾向的情節的作品尚還表現出各自的曲折復雜,更不要說那些情節基本傾向本來就不同的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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