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豈曰無衣七兮?
不如子之衣,
安且吉兮?
(七、吉,脂部。)
豈曰無衣六兮?
不如子之衣,
安且燠兮?
(六,燠,幽部。)
〔譯文〕
難道是沒有七章之衣嗎?只是不如您的衣服那樣穿起來覺得又舒適又吉利。
難道是沒有六章之衣嗎?只是不如您的衣服那樣穿起來覺得又舒適又暖和。
〔評介〕
“豈曰無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豈曰無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边@首詩兩章共三十字,章數、字數與《魏風·十畝之間》同,是《詩經》中最短的詩。而《十畝之間》每章三句,共六句,本詩則每章兩句,只四句。因此,又可以說是短中之短了。但是,篇幅雖短,從古到今,解法卻多,這也可以說是這首詩的特點之一吧!
《毛序》說:“美晉武公也。武公始并其國,其大夫為之請命于天子之使而作是詩也?!睋住妒琛酚涊d:“晉侯緡立二十八年,曲沃武公伐晉侯緡滅之,盡以其寶器賂周僖王。僖王命曲沃武公為晉君,列為諸侯。”按照周禮規定:“侯伯之禮七命,冕服七章?!?《毛詩注》)晉國為侯國,當然是冕服七章,即服飾為七種彩色。武公滅晉篡國,想要獲得合法的地位,于是用賄賂周天子的辦法,來獲得七章之命。按照當時正統宗法制度來看,武公弒君篡國,周王違禮加封,是不可能肯定的,又哪有值得贊美的地方呢?所謂“美晉武公”之說顯然值得懷疑。同時,按當時的禮的規定,“為人臣者無外交,雖容或有周使適晉,晉大夫不得與天子之使交通,且出自天子,又不得私相干請?!?《王先謙《詩三家義疏》引陳奐說)詩中以“子”稱周大夫,把晉武公想得到的天子制命的七章之服說成是周大夫之服,是有些說不通的。陳奐勉為其難地要將《毛序》中“天子之使”改為“天子之吏”以圓其說,則更為削足適履,不能使人信服。盡管直到現在,還有人宗《毛序》之說,但并不一定可取。朱熹不從《毛序》,他在《詩集傳》里說:“子,天子也。”“史記曲沃桓叔之子武公,伐晉滅之。盡以其寶器賂周僖王,王以武公為晉君,列于諸侯。此詩蓋述其請命之意?!边@里說武公直稱天子為“子”,顯然是說不通的。今人解《詩》者,有以詩中之“七”“六”為指七件衣服、六件衣服的,也有把“七”“六”說成是表不定的多數的。這些說法也很難說是穩妥。仔細玩味詩意,我覺得詩寫晉武公以賂求天子服命之事是可信的,詩中的“七”、“六”也只能說成是“七章之衣”、“六章之衣”。只是作詩者既不是晉武公本人,不可能是他本人向周王討封;也不是晉大夫為之請命于天子之使而作,更談不上什么“美晉武公”,它應該是一首諷刺詩。原來詩作者是一位站在晉武公對立面的人。他可能既不滿意晉武公的篡弒行為,更鄙棄他那以賂求封來取得合法地位的自欺欺人鬼把戲。所以他在詩中說“豈曰無衣七兮”,難道晉國不是侯伯之國,你篡奪了晉國難道還沒有七章之衣嗎?只是你覺得穿上那種標有篡弒印記的衣服不像穿著新從周王那里得來的衣服感到吉利、舒適、暖和罷了。這明明是對晉武公的挖苦與諷刺。
全詩以設問提出問題,在自問自答中揭露嘲諷對方。詩中不直斥對方那種欲蓋彌彰的丑惡行為,而以穿上這種衣服以后的感到吉利、舒適、暖和的比喻象征來揭露他的心靈的丑惡。貌似平和,實則鋒利,綿里藏針,簡短的四句話,表現了詩人天才的諷刺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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