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沂孫《齊天樂》賞析|編年|考證|本事|匯評

贈秋崖道人西歸

冷煙殘水山陰道，家家擁門黃葉。故里魚肥，初寒雁落，孤艇將歸時節(jié)。江南恨切，問還與何人，共歌新闋?換盡秋芳，想渠西子更愁絕。當時無限舊事，嘆繁華似夢，如今休說。短褐臨流，幽懷倚石，山色重逢都別。江云凍結(jié)。算只有梅花，尚堪攀折。寄取相思，一枝和夜雪。

【考證】

吳則虞《花外集》箋注：“秋崖有五，皆與碧山年代相近。李萊老，字周隱，號秋崖，咸熙六年任嚴州知府，與李彭老為昆季。周密刊其詞十二闋于《絕妙詞選》，《浩然齋雅談》復(fù)著其人。此其一。奚?，字倬然，號秋崖，《西湖志》收有《芳草》南屏晚鐘詞，又《校輯宋金元人詞》有《秋崖詞》十首，如《醉蓬萊》蓬萊閣懷古等。張玉田《詞源》有云：‘近代楊守齋神于琴，故深知音律，與之游者周草窗、奚秋崖，每一聚首，必分題賦曲。’此其二。敖秋崖，仕跡未詳。劉辰翁《一剪梅》、《燭影搖紅》、《齊天樂》諸詞皆和秋崖韻，辰翁丙子國變后居浙者猶十余載，秋崖蓋亦同游之人。此其三。方岳，字巨川，號秋崖，祁門人，有《秋崖先生小集》，有詞名，卒于景定之后。此其四。戴表元《剡源集》有《贈天臺潘山人秋崖》詩：‘老潘雙眸如紺珠，帶以秋陽朝露之清腴。山形水態(tài)出沒千百變，經(jīng)君指顧不得藏錙銖。’隱遁之士也。此其五。許昂霄《詞綜偶評》以為贈方秋崖，恐非。似以奚秋崖為相近。奚氏《芳草詞》有云：‘笑湖山紛紛歌舞，花邊如夢如薰。’此云：‘當時無限舊事，嘆繁華似夢，如今休說。’是皆慨乎臨安昔日之繁盛。至題稱‘西歸’，者指杭越，言錢塘之西也。碧山賦此詞時，當在會稽，故云‘想渠西子更愁絕’。由是推知奚氏登蓬萊閣懷古之作，疑賦于此時。”

【匯評】

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卷二：碧山《贈秋崖道人西歸》(調(diào)《齊天樂》)云：“冷煙殘水山陰道，家家擁門黃葉。”一起令人魂銷。又云：“換盡秋芳，想渠西子更愁絕。”亦不堪多誦。后疊云：“短褐臨流，幽懷倚石，山色重逢都別。”黍離麥秀之悲。“山色”六字，凄絕警絕，覺“國破山河在”猶淺語也。下云“江云凍結(jié)，算只有梅花，尚堪攀折”，此亦必有所指，骨韻高絕。玉田感傷處亦自雅正，總不及碧山之厚。

陳廷焯《云韶集》卷九：起得凄秀。一味感惜，情見乎詞。淋漓曲折，白石化境。

俞陛云《唐五代兩宋詞選釋》：宋末遺民之能詞者甚多，此詞“冷煙殘水”，首句即有剩水殘山之慨，秋崖亦遺民之一也。“擁門黃葉”句絕好之秋山圖畫。“秋芳西子”句因秋崖歸越，故引用越中西子，而言愁換秋芳，面面俱到。“短褐”三句申足首句“殘水山陰”之意。“江云梅花”句回顧上闋“還與何人”句，如唐遺民蒼雪詩之“獨向梅花說到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