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沂孫《水龍吟·落葉》賞析|編年|考證|本事|匯評

曉霜初著青林，望中故國凄涼早。蕭蕭漸積，紛紛猶墜，門荒徑悄。渭水風生，洞庭波起，幾番秋杪。想重厓半沒;千峰盡出，山中路，無人到。前度題紅杳杳，溯宮溝、暗流空繞。啼螀未歇，飛鴻欲過，此時懷抱。亂影翻窗，碎聲敲砌，愁人多少。望吾廬甚處，只應今夜，滿庭誰掃?

【考證】

吳則虞《花外集》箋注：“《白雨齋詞話》以為此詞‘重厓半沒’數語有慨乎厓山之事，此說是也。茲申說之：‘渭水風生’，蓋指西北之敗;‘洞庭波起’，似指德祐二年潭、袁、連、衡、永、郴、全、道之陷落。湖外之戰，李芾、尹谷之死，為渡江來死事之烈者也。厓山板屋，飄寓水裔，荃橈蘭旌，揚靈未極，此上片之意也。‘望吾廬甚處’，與靖節同一貞抱。玉田《三姝媚》詞亦有‘古意蕭閑，問結廬人境，白云誰侶’之句。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哀吾生之無樂，幽獨處乎山中。此下片之意也。”

【匯評】

陳廷焯《云韶集》卷九：凄涼奇秀，屈宋之遺意。此中無限怨情，只是不露，令讀者心怦怦然。結筆落寞。

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卷二：“渭水風生，洞庭波起，幾番秋杪。想重崖半沒;千峰盡出，山中路，無人到”。筆意幽冷，寒芒刺骨，其有慨于崖山乎?

俞陛云《唐五代兩宋詞選釋》：《淮南子》云：“木葉落，長年悲。”見落葉而傷秋，詞人每有此感。但碧山忠愛之忱，出于不容已，故詞中“宮溝”、“故國”，觸處生悲。“渭水”、“洞庭”句引亂愁于無次，“山路無人”句及“前度”嘆劫后之蕭條。下闋因落葉而動鄉思，斷雁殘螀，同其凄韻。此詞“洞庭”七句及“前度”以下五句，頗警動。

劉永濟《微睇室說詞》：起從未落葉說，是題前著筆。“望中故國”，謂汴京也。“蕭蕭”三句指漸落之葉。“蕭蕭”寫聲、“紛紛”寫影。“渭水”三句，……北地秋時也。“洞庭”，……南方秋時也。過拍總說。換頭用御溝流紅，逗引出秋情另起。……“啼螀”三句以“啼螀”、“飛鴻”點明秋時。“螀”，蟬也。以陪襯葉聲，下句以“鴻”陪襯葉影。“亂影”三句正寫葉聲、葉影。“望吾廬”三句以思家作結。

鄭騫《成府談詞·王沂孫》：《水龍吟·詠落葉》云：“渭水風生，洞庭波起，幾番秋杪。想重崖半沒，千峰盡出，山中路，無人到。”峭拔幽深，古今名句。陳廷焯《白雨齋詞話》乃云：“其有恨于崖山 ?”此語與端木埰之解《齊天樂》，若為王漁洋所見，當不免“村夫子強作解事”之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