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賀新郎》原文與歷代鑒賞評論
用前韻送杜叔高
細把君詩說。悵余音、鈞天浩蕩,洞庭膠葛。千尺陰崖塵不到,惟有層冰積雪。乍一見、寒生毛發(fā)。自昔佳人多薄命,對古來、一片傷心月。金屋冷,夜調(diào)瑟。去天尺五君家別。看乘空、魚龍慘淡,風云開合。起望衣冠神州路,白日銷殘戰(zhàn)骨。嘆夷甫、諸人清絕。夜半狂歌悲風起,聽錚錚、陣馬檐間鐵。南共北,正分裂。
【編年】
《鄧箋》:淳熙十六年(1181)春。杜斿,字叔高,金華蘭溪人。是時杜叔高或適來訪晤,故又用同韻賦詞送之。朱熹《朱文公大全集》卷六十《答杜仲高》:“辛丈相會,想極款曲。今日如此人物,豈易可得,向使早向里來有用心處,則其事業(yè)俊偉光明,豈但如今所就而正耶。”
【匯評】
夏承燾《宋詞系》:前二首和陳亮詞,乃棄疾與亮鵝湖會后之作。辛、陳鵝湖之會在孝宗淳熙十五年戊申(公元一一八八年),前此十年(淳熙五年),亮上孝宗皇帝第一書,預言丙午、丁未乃天道必變之年,勵孝宗應乘“大有為之機,不可茍安歲月”。緣北宋以來,士大夫間流行一種迷信預言,謂丙午、丁未乃厄歲,歷舉史事證之(南宋末,衢州柴望向理宗獻《丙丁龜鑒》,亦以此聳動理宗為危亡之鑒)。陳亮即借此上書倡言恢復。于其多年家居之后,淳熙十三年(丙午)入京觀察情勢,次年丁未病中作書與左丞相王淮,激勵其擔負應變之責,有云:“無事則我享其福,有事則人當其難,此又非丞相之素心也;抱不哭之孩兒則當之而不辭,肩千鈞之重負則赧然而自退,此又丞相之所當恥也。”不久,周必大任右丞相,亮又致書勉其及早北伐。是年秋,有書與侍郎章森,亦提及“天道將變”。適其年十月,高宗崩,次年四月,亮上書孝宗,謂“高宗皇帝春秋既高,陛下不欲大舉以驚動慈顏,抑心俯首,以致色養(yǎng)。今者,高宗皇帝既已袝廟,天下之英雄豪杰,皆仰首以觀瞻陛下之舉。陛下其忍使二十年間所以作天下之氣者,一旦而復索然乎? ”次年淳熙十五年春,離家往金陵、京口實察地形。并再上書孝宗。冬,往江西上饒訪辛棄疾,并書邀朱熹共商大計。前此淳熙十年,亮嘗致書棄疾,推許辛、朱二人乃“四海所系望者”。朱熹嘗屢上書倡恢復,故亮引為同志。后來棄疾祭陳亮文,有“憩鵝湖之清陰,極論世事”之語,所云“極論世事”,無疑即指此次共商恢復大計。惜朱熹此時并未來赴約,據(jù)其后答亮書謂“奉告老兄,且莫相攛掇,留閑漢在山里咬菜根。古往今來多少圣賢豪杰,韞經(jīng)綸事業(yè)作不得,只恁麼死了底何限?顧此腐儒,又何足輕重。”依此語氣看來,熹似是本無意于此,或由多了解一些朝廷氣候,已預感恢復之事“次第八九分是且罷休矣”!故陳亮此次倡導議恢復,雖得棄疾之熱情支持,結(jié)果仍一場落空,僅傳誦此數(shù)首激昂慷慨之詞,引后人無限敬仰耳。鵝湖之會之次年,陳亮即以被誣殺人罷,又一次下獄。出獄之后,致各交游之謝啟,屢提及“當路見憎”一語,可見獄事原因殊甚復雜。《宋史》本傳記其淳熙十五年上書之后,“在廷交惡,以為狂怪”。或丙午、丁未以來一系列愛國言行,與此冤獄有其葛藤關(guān)系。此可見陳亮此次言行在當時政治上所引起之影響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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