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李流芳
去胥門九里,有村曰橫塘,山夷水曠,溪橋映帶村落間,頗不乏致。予每過此,覺城市漸遠,湖山可親,意思豁然,風日亦為清朗。即同游者未喻此樂也。
橫塘之上,為橫山。往時曾與潘方孺阻風于此,尋徑至山下,有美松竹,小桃方花,恍若異境,因相與攀躋,至絕頂,風怒甚,幾欲吹墮。二十年事也。
丁巳中秋后三日畫于孟陽閶門寓舍,九月復同孟陽至武林,夜雨,泊舟朱家角補題。
——《檀園集》
橫塘是蘇州郊外著名的一景,既有山林野趣,也有田園風光,離城市不甚遠,恰好成為一種對照。
作者每每過此,獲得不少樂趣,這是一種對照的樂趣。一個人城市呆慣了,就有膩煩的感覺,特別是那種“性本愛丘山”的人,從本性上說就是與自然相親的。城市文明把人類帶到了一個更高的階段,整個文化因此獲得了更快的發(fā)展,但同時也對人性造成了某種束縛和扭曲,人們離自己的自然狀態(tài)更遠了。當置身于山夷水曠、小橋流水之中時,人們忽然會產(chǎn)生一種親切感、回歸感,即作者說的“湖山可親,意思豁然”。當然,人們不可能都返回自然狀態(tài)去,熱愛山水的也并非期望避開城市,搬到鄉(xiāng)下去住,陶淵明之所以返歸田園,完全是出于不得已。但是人類卻不能割斷與自然的精神聯(lián)系,不能讓城市文明與整個大自然對立起來,這樣做勢必使人類走向異化,走向自己的反面。大自然實際上就是人們自己本性的母體,足以為人類文明提供補充,不懂得熱愛自然的人就是不懂得自我調(diào)整的必要和價值。
當你步入青松秀竹、小桃方花的境界,也許會想到童年,想到自己的青春、愛情和追求,想到一切美好的東西,這種體驗是本性的體驗。誰都應該有這種體驗,哪怕一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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