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近代江西詩詞·清后期江西詩詞·黃爵滋
黃爵滋(1793~1853),字德成,號一峰,又號樹齋,江西宜黃人。清代著名政治家、思想家、文學家,積極倡導禁煙的先驅者之一,與林則徐、鄧廷楨等均為禁煙名臣。
黃爵滋自幼敏而好學,仕途較為順暢。他四歲入私塾,七歲能賦,十歲通諸子之學。嘉慶十三年,入撫州府學,學業大進。十七年縣試名列榜首,次年取拔貢,任瀘溪(今資溪)縣學訓導。二十四年,參加江西鄉試中舉。道光三年中進士,入翰林院,選庶吉士,六年散館授編修,旋充國史館協修、武英殿纂修、總纂官。八年為江南鄉試副考官。十二年至十四年為福建、陜西、江西、山東等道監察御史,兵、工、戶部掌印給事中。十五年提為鴻臚寺卿、大理寺少卿、通政使。后升禮部、刑部右侍郎,官至刑部左侍郎兼左副都御史,署倉場侍郎。曾三主鄉試,兩次會試監考官,選拔不少知名人士。道光十九年后任大理寺少卿、通政使司通政使、禮部右侍郎、刑部右侍郎、左侍郎等職。道光二十二年、退休回籍。二十三年朝廷發現戶部銀庫虧空,黃爵滋因曾清查銀庫,以失察罪被革職,即返省主持豫章書院。二十四年以六部員外郎啟用,以病未就,仍主講書院。三十年至京閑居。咸豐三年卒于北京,終年61歲,后歸葬于宜黃二都鄉石鞏寺側。其生平事跡可見《(道光)撫州府志》《(同治)宜黃縣志》《宜黃縣志》《清史稿·黃爵滋傳》《清史列傳》《清代七百名人傳》《續碑傳集》,孫衣言《遜學齋文鈔》、黃秩?!饵S樹齋先生行述》、民國二十四年刊本《晚晴簃詩匯》和《鄉詩摭譚》續卷。另可參見今人周佳壽《黃爵滋》、胡迎建《黃爵滋著述敘略》、梁琦秋《黃爵滋反對殖民主義經濟侵略的思想》等。
黃爵滋一生著述頗豐,著有《黃少司寇奏疏》30卷,《海防圖》2卷、附表1卷,《仙屏書屋文錄·初集·二集》26卷,《仙屏書屋詩錄·詩集·后錄·二集》34卷,《戊申楚游草》1卷等,并刊行于世。黃氏著作版本繁多,今可見其不同刊本有:《黃少司寇奏疏二十卷》清鈔本十冊(北京)、《仙屏書屋詩錄十六卷后錄二卷》清道光二十九年(1849)刊本五冊(北京、江西)、《仙屏書屋初集·年紀三十一卷》清道光二十九年(1849)刊本四冊(江西)、《仙屏吟榭課草七卷》清道光四年(1824)刊本(臺大)、《玉堂課草十二卷》清道光十二年(1832)仙屏書屋刊本四冊(江西)、《戊申楚游草一卷》清道光二十八年(1848)刊本一冊(江西)、《戊申粵游草一卷附錄一卷》(黃秩林編)清道光間刻本一冊(上海)、《燕門百菊詠一卷菊譜一卷》清光緒二十一年(1895)刊本一冊(江西)、《黃爵滋文稿》稿本一冊(江西)、《黃一峰自記年譜》清成豐五年(1855)等。另有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的影印本《仙屏書屋初集》,搜錄了詩錄16卷和詩后錄2卷,可資參考。
提倡經世之學是貫穿黃爵滋一生的思想主旨。在政治上,密切關注現實,凡所建白,都切中時弊。在內治方面,主張澄清吏治,解決“官之無良”,興修水利,發展生產,減少“失業之民”;對外也富于敏感,主張整頓軍備,鞏固國防。在鴉片戰爭爆發前6年,即提出靖海洋、嚴防禁,言“海有防守,洋有禁條,二者實相表里。夷性兇獷,洋人詭詐,柔而撫之,尤必剛而制之”(1834年奏疏)。1838年乃有著名的禁煙疏,即《嚴塞漏卮以培國本疏》,主張嚴禁鴉片。黃爵滋以言官成為當時清流議政的中心,又以翰林、考官等較高文職地位,與徐寶善一起成為鴉片戰爭前夕在京文士圍繞的中心,如湯鵬、張際亮、潘德輿、葉名灃、孔宥函等都團結在其周圍,“以氣節相尚,賦詩酬唱,一時京師壇坫,稱極盛焉”(吳昆田《孔宥函傳》)。鴉片戰爭時其所著《海防圖表》《海防圖說》,被譽為“一代偉人經世之學”,所以包世臣稱他為“解事救時之君子”(《仙屏書屋初集年紀》載包世臣手札)。
在學術思想上,黃爵滋究心漢學,又推崇宋學,認為古今之儒者、古今之學者“無異”。“漢儒去圣未遠,實事求是,時明則獻之于上,世紊則守之于下……無漢儒之訓詁則宋儒之性道無由而發,無宋儒之性道則漢儒之訓詁無由而歸?!?sup>[1]黃爵滋試圖以宋學為根柢而講求經世致用,希望講求宋儒的內圣修養,改變不良士習,轉移社會風氣。因此,在溝通和調和漢學與宋學方面,他主張以漢學為徑路,以宋學為依歸,使學術成為“有用之學”,反對“著書滿家,而曾無一字之有益于今”[2]。
正因如此,在清代道咸詩壇的詩人群體中,黃爵滋與林則徐、陶澍等被稱為“經世派”。這個派別主要不是論詩,而是著眼于當時士大夫中一種動輒“言關天下”的經世風氣和一批“凡有艱巨君其先”的有為朝士坐言起行的風采?!敖浭琅伞痹娙说墓餐?,因其感時憂世,言關天下,故以詩言志,往往能有“警絕”之語。相對于漢學家的“以學為詩”和桐城派文人的“以文為詩”,“經世派”的所謂“志士之詩”的特色,或許可以概括為“以議論為詩”,言經世之志。因此,黃爵滋要求文應“內而身心,外俾世道”(《仙屏書屋四書文自序》),即有益于立身與治世。主張詩“發至情于歌泣,陳大義于死生,中有自得之真,外無他求之巧”(《云濤山房詩序》),即要有真實的內容。他不滿意當時脫離現實的平庸詩風,表現出要求改革詩風的意向。曾說:“仆自顧力弱,障挽無由,思得一二賢豪,共明此道?!?《與李海初箋》)又說:“使如廉峰(徐寶善)諸君提倡于上,亨甫(張際亮)、四農(潘德輿)諸子相與奮發而周旋之,則斯道復興之機也?!?《仙屏書屋初集詩錄自序》)且看其詩作《撫州行寄太守郭松崖前輩》:
羊城山宛宛,半插高空半。平遠羊城水湯湯,其源清激流汪洋。墨龍池上龍飛翔,星辰照耀垂文昌。名賢典則首陸晏,名宦風流首謝王。石入晴雨天無定,金窟銀峰地寶罄。水溯巴湘估客窮,山梯閩粵征夫病。黃山之山高高可種竹,黃水之水深深宜禾疇。乃有不耕之夫原上游,盜筍不足還盜牛。我生之初風尚古,歲時伏臘羅尊俎。昔日崇墉足谷家,今時飄泊無聊侶。臨川之南龍骨渡,乃是逋逃淵藪處。為狐為鼠遑恤他,為虎為狼當奈何。父兄教不先,子弟率不謹,不見阿芙蓉,家家鬼結磷。士貧孰義學,民貧孰義倉,貧人挑鹽富人食,官吏捉鹽鹽被攘。安得反澆俗,盡為農桑民。安得挽薄習,盡為弦誦人。我聞顏真卿,治陂灌田民利均。又聞秦起宗,儉約安靜民化淳。公其邁古昔,與民為更新。愛民之吏公其舉,賊民之吏公其甄。玉田氤氳靈谷芬,側身南望歌神君。
詩人蒿目時艱,用忠實的筆觸記錄了“不見阿芙蓉,家家鬼結磷”的民不聊生的慘狀。字里行間時時處處流露出對鴉片的罪惡的斥責及煙氛日益而憂心忡忡的情緒。所以潘德輿說他“非有益于國之敷政、人之植行者,則不以命筆”(《仙屏書屋詩序》)。
上述這首詩不僅體現了黃爵滋詩文創作的思想主旨,也傳達出了黃氏詩作典雅淳厚、格調高昂的特點。在文學創作上,以詩文著稱的黃爵滋,詩作豐富,尤擅五古,如《贈別余芝衫》:
秋風起庭樹,涼蟬聲愈繁。游子命車駕,催促返故山。故山何所事,蒔爾三年蘭。幽芳媚空谷,可佩亦可餐。持贈素心友,寶貴何可言。浮云我與爾,離合無定端。此別見何日,??值裰祛?。碧筒儻可掇,勿廢盈觴歡。
詩中感情從低沉到真心期許再到無可奈何的灑脫,將朋友分離的贈別之情刻畫得極其細膩,非常具有感染力。此詩從語言到意境有種漢代樂府詩歌的古韻和風味,尤其是最后兩句的勸贈很像《行行重行行》(《古詩十九首》)中“棄捐勿復道,努力加餐飯”的意味。可見黃爵滋的五古詩深得漢代風味,這也與他推崇漢學一脈相承。
在黃爵滋擔任武英殿纂修、總纂官期間,常與友招客論文,飲酒賦詩,并同宣南詩社成員詩酒往還,在京漸有詩名,寫下不少反映現實生活之作,如《神木歌》:
東府城空王氣摧,萬歲山前宮殿開。大木參天工失裁,無用為用神驅來。置之東門象出震,觀者峨峨詫山峻。雷轟電裂百怪避,臥理坤維作雄鎮。中空外廓如枯槎,剝落蘚石嵌風沙。白晝茫茫蒼海立,老龍睒矐靈蛟拏。君不見有明中葉貂珰煽,西山土木誅鋤遍。又不見潢池兵燹肆毒痡,蜀山碧血明社墟。滄桑閱盡惟神木,回首蒼涼泣馬湖。
詩人在嚴峻堅勁的筆觸中,借神木抒發時艱,展現了詩人憂心國家的一腔深情,悲壯蒼涼之情躍然紙上,讀來令人動容。
近代徐世昌在其編纂的《晚晴簃詩匯》稱其“詩循杜、韓正軌,縱橫跌宕,才氣足以發其學”,并收錄其詩20余首。總而言之,黃爵滋一以貫之的“經世致用”的思想通過其作品,影響著一代一代胸懷家國之志的熱血國人。
注釋
[1]黃爵滋:《漢宋學術定論論》,《仙屏書屋初集文錄》卷二,第1頁。[2]《漢宋學術定論論》,《仙屏書屋初集文錄》卷二,第1頁。
上一篇:晉唐江西詩歌·晉代江西詩歌·陶淵明的生平
下一篇:明代江西詩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