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半落青天外 二水中分白鷺洲
【本書體例】
【原文】:
鳳凰臺上鳳凰游,鳳去臺空江自流。
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兵。
………………… …………………
總為浮云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原文作者】:李白
【原文出處】:
——《全唐詩》卷一百八十,中華書局1979年版1836頁。
【詩話】:
1452 陸賈《新語》曰:“邪臣蔽賢,猶浮云之鄣日月也。太白詩“總為浮云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蓋用此語。(宋潘子真《潘子真詩話》六,《宋詩話輯佚》本)
1453 金陵鳳凰臺,在城之東南,四顧江山,下窺井邑,古題泳惟謫仙為絕唱。其詩曰:“鳳凰臺上鳳凰游,鳳去臺空江自流。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州。總為浮云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予游覽,壁間刻宋齊丘詩與梁棟間懸今人詩,而乃無此篇。予作絕句曰:“騎鯨仙伯已凌波,奈爾三山二水何?地老天荒成脈脈,鳳凰臺上獨來過。’’(宋張表臣《珊瑚鉤詩話》卷一,《歷代詩話》本)
1454 古人服善,太白過黃鶴樓,有“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之句。至金陵,遂為《鳳凰臺》詩以擬之。今觀二詩,真敵手棋也。若他人,必次顥韻,或于詩板之傍別著語矣。(宋劉克莊《后村詩話》)
1455 《徐柏山詩莊》云:“太白之擬《黃鶴樓》,正在《鸚鵡州》一詩,而非止于鳳凰臺之作。今載于后:‘扁舟來過吳江水,江上洲傳鸚鵡名。鸚鵡西飛隴山去,芳洲之樹何青青。煙開蘭葉香風暖,岸夾桃花錦浪生。遷客此時徒極目,長洲孤月向誰明。’”愚謂:此詩聯聯與崔顥詩格調同,而語意亦相類。徐柏山之說得之,亦善于讀詩者也。(宋蔡正孫《詩林廣記》前集卷三)
1456 李太白《鳳凰臺》詩,昔賢評為古今絕唱。余偶讀郭功父詩,得其和韻一首云:“高臺不見鳳凰游,浩浩長江入海流。舞罷青蛾同去國,戰殘白骨尚盈邱。風搖落日催行棹,潮擁新沙換故洲。結綺臨春無處覓,年年芳草向人愁。”真得太白逸氣。其母夢太白而生,是豈其后身邪?(明朱承爵《存余堂詩話》)
1457 李太白過武昌,見崔顥《黃鶴樓》詩,嘆服之,遂不復作,去而賦《金陵鳳凰臺》也。其事本如此。其后禪僧用此事作一偈云:“一拳槌碎黃鶴樓,一腳踢翻鸚鵡洲。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傍一游僧亦舉前二句而綴之曰:“有意氣時消意氣,不風流處也風流。”又一僧云:“酒逢知已,藝壓當行。”元是借此事設辭,非太白詩也,流傳之久,信以為真。宋初,有人偽作太白《醉后答丁十八》詩云:“黃鶴高樓已槌碎”一首,樂史編太白遺詩,遂收入之。近日解學士縉作《吊太白》詩云:“也曾槌碎黃鶴樓,也曾踢翻鸚鵡洲。”殆類優伶副凈滑稽之語。噫!太白一何不幸耶!(明楊慎《升庵詩話》卷十一,《歷代詩話續編》本)
注:李白《醉后答丁十八以詩譏余槌碎黃鶴樓》:“黃鶴高樓已槌碎,黃鶴仙人無所依。黃鶴上天訴玉帝,卻放黃鶴江南歸。神明太守再雕飾,新圖粉壁還芳菲。一州笑我為狂客,少年往往來相譏。君平簾下誰家子,云是遼東丁令威。作詩調我驚逸興,白云繞筆窗前飛。待取明朝酒醒罷,與君爛漫尋春暉。”(全178)
1458 太白《鸚鵡洲》一篇,效顰《黃鶴》,可厭。“吳宮”“晉代”二句,亦非作手。律無全盛者,惟得兩結耳:“總為浮云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借問欲棲珠樹鶴,何年卻向帝城飛”。(明王世貞《藝苑卮言》卷四,《歷代詩話續編》本)
注:“借問”句為李白《送賀監歸四明應制》句,詩見詩話1465注。
1459 崔顥題黃鶴樓,太白過之不更作。時人有“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之機。及登鳳凰臺作詩,可謂十倍曹丕矣。蓋顥結句云:“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而太白結句云:“總為浮云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愛君憂國之意,遠過鄉關之念,善占地步矣!然太白別有“槌碎黃鶴樓”之句,其于顥未嘗不耿耿也。(明瞿佑《歸田詩話》卷上,《歷代詩話續編》本)
1460 唐七言律起語之妙,自“盧家少婦”外,……李白“鳳凰臺上鳳凰游,鳳去臺空江自流”,……皆冠裳宏麗,大家正脈,可法。(明胡應麟《詩藪》內編卷五)
1461 祝允明作《罪知錄》,論唐詩人,尊太白為冠;而力斥子美,謂其“以村野為蒼古,椎魯為典雅,粗獷為豪雄”,而總評之曰:“外道。”李則《鳳凰臺》一篇,亦推絕唱。狂誖至于如此,醉人罵坐,令人掩耳不欲聞。(清王世禛《香祖筆記》。見清張宗柟輯《帶經堂詩話》卷二《評駁類》)
1462 ……太白與崔顥,皆盛唐人,其時風氣相似,《鳳凰臺》詩,太白自詠《鳳凰臺》耳,人乃以為太白學崔顥《黃鶴樓》而作,何其小視太白也!太白仙才,豈拾人牙慧者?而更作俚語有“一拳打倒黃鶴樓”之句,俗子以偽亂真,可恨如此,乃知小說之誤人。(清李調元《雨村詩話》卷下)
1463 何謂逸?曰……近體則如……太白之“鳳凰臺上鳳凰游,鳳去臺空江自流。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總為浮云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登金陵鳳凰臺》)少陵之“春山無伴獨相求,伐木丁丁山更幽。澗道余寒歷冰雪,石門斜日到林丘。不貪夜識金銀氣,遠害朝看麋鹿游。乘興杳然迷出處,對君疑是泛虛舟。”(《題張氏隱居》)是也。(清王壽昌《小清華園詩談》卷上)
1464 ……柴虎臣乃云:“太白不長于七律,故集中厥體甚少。”吾不知“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城隅淥水明秋月,海上青山隔暮云”……等詩,柴氏何所見而斷其不長也?(清潘德輿《養一齋李杜詩話》卷一)
注:李白《別中都明府兄》:“吾兄詩酒繼陶君,試宰中都天下聞。東樓喜奉連枝會,南陌愁為落葉分。城隅淥水明秋日,海上青山隔暮云。取醉不辭留夜月,雁行中斷惜離群。”(全174)
1465 崔郎中《黃鶴樓》詩,李太白《鳳凰臺》詩,高著眼者自不應強分優劣。瞿宗吉謂“太白結語,懷君戀闕,意較宏遠”,予前已駁之。王敬美乃謂“崔之‘使人愁’,‘煙波’使之愁也。‘長安不見’,逐客自應愁,寧須使之?是太白為不當。”不知兩詩皆以十四字成句,崔之愁生于“日暮煙波”,李之愁生于“浮云蔽日”,或興或比,皆愁所繇結耳。個中旨趣,豈有軒輊?敬美祗就末七字索意,遂覺不敵,是敬美自誤,非太白誤也。予笑太白此詩,人人皆誦,而評者都不甚允。范德機云:“登臨詩首尾好,結更悲壯。”謂登臨詩首尾不易全好,而此獨完整耶?抑非登臨詩,首尾便可以不全好耶?既曰“首尾好”,何云“結更悲壯”耶?“結”之悲易見,“壯”則安所指耶?劉會孟云:“若無后兩句,亦不必作,出于崔顥而特勝之以此。”然則太白所以作此詩者,專為末二句另翻一意,求勝于崔,而后為之耶?然前六句較遜于末聯,末聯之較勝于崔,會孟何又不能明言,而作啞語不了語以示人耶?王元美云:“太白《鸚鵡洲》一篇,效顰《黃鶴》可厭;‘吳宮’‘晉代’二句,亦非作手。律無全盛者,惟得兩結耳:‘總為浮云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借問欲棲珠樹鶴,何年卻向帝城飛?’”夫作詩各有意到,何況供奉天才。豈難自立?《鳳凰臺》人疑學步,《鵡鸚洲》又說效顰,太白非崔郎中,將不作七律耶?“吳宮”二語,閑接甚緊,婉接甚遒,正古氣流行變動處,所謂“非作手”者,將不能矜張字句以求工耶?“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瑤臺含霧星辰滿,仙嶠浮空島嶼微”,豈塵凡下士步伐思議所及者?獨以兩結為美,將此超玄入天之句亦遺之耶?合數子以求之,孰為當可之論?元美、敬美同氣聯鑣,論太白詩,忽相違反,又何耶?《世說》云:“非但能言人不得,并索解人亦不得。”茫茫古今,足為三嘆。(清潘德輿《養一齋詩話》卷九)
注:“瑤臺”句為李白《送賀監歸四明應制》詩句,全詩:“久辭榮祿遂初衣,曾向長生說息機。真訣自從茅氏得,恩波寧阻洞庭歸。瑤臺含霧星辰滿,仙嶠浮空島嶼微。借問欲棲珠樹鶴,何年卻向帝城飛。”(全176)
詩話另見 1466 1471 1482 14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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