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夢灶》注釋,意譯與解說

衛靈公^①之時，彌子瑕^②有寵，專于衛國，侏儒有見公者曰：“臣以夢踐矣。”公曰：“何夢?”對曰：“夢見灶，為見公也。”公怒曰： “吾聞見人主者夢見日， 奚為見寡人而夢見灶?”對曰：“夫日兼燭天下，一物不能當也;人君兼燭一國，一人不能壅也。故將見人主者夢見日。夫灶，一人煬^③焉，則后人無從見矣。今或者一人有煬君者乎，則臣雖夢見灶，不亦可乎?”

——《韓非子·內儲說上》

【注釋】

①衛靈公：春秋時衛國國君。②彌子瑕：人名，衛靈公的寵臣。③煬：壅塞，蒙蔽。

【意譯】

衛靈公時，彌子瑕很受寵愛，于是，他在衛國獨斷專橫。有一天，一個侏儒對衛靈公說：“我的夢應驗了。”衛靈公問：“什么夢?”侏儒回答說：“我一旦夢見灶時，就要見到你了。”衛靈公大怒，說：“我聽說見君主的人會夢見太陽，為什么你見到我而偏偏夢見灶?”侏儒回答說：“太陽可以遍照天下，一件物品都不能遮蔽;君主可以遍照整個國家，不能因為一個人而被蒙蔽。所以，我見到真正的君主時就夢見太陽。至于灶，一個人對著灶門烤火，后面的人就看不見火光了。那么，現在是不是有一個人擋住了君主的光亮呢?而我說見君主時夢見灶，不是也可以嗎?”

【解說】

作為衛靈公的寵臣，彌子瑕權重一時、獨斷獨行。這時，常常被統治者作為取樂玩物的侏儒，卻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韙，指出彌子瑕的罪過，并在進諫中不慌不忙，有利有節，顯示出高度的機智與膽識，確實可敬!可佩!侏儒進諫的第一步是，先劈頭對著衛靈公講出自己最近的夢中所見，以引起衛靈公的注意，然后，在衛靈公急切地詢問“何夢”時，再進一步闡述自己的觀點。接著，侏儒并不直接了當地指出彌子瑕專橫弄權，阻塞言路，就像一個人對著灶門烤火，后面的人就看不見火光一樣這些道理，而是先繞了一個彎子，從太陽遍照天下，任何東西都不能阻擋談起，使衛靈公放松警惕，耐心傾聽。最后，出其不意地反問一句“今或者一人有煬君者乎?”意思是說：“現在是不是有一個人擋住了君主的光亮呢?”這一突如其來的反問，使衛靈公一時間不知所措，狼狽不堪，收到了非常強烈的效果。侏儒這種機智，勇敢的進諫方式，表現出一個處于社會底層，被人取樂的普通百姓可貴的膽識與勇氣。它不僅可以對衛靈公在心理上造成巨大的震動使他醒悟到寵彌子瑕的危險，而且由此從侏儒身上產生出來的人格精神對于今天的人們，也是值得學習的。

【相關名言】

對奴隸， 我們只當同情; 對有反抗的奴隸， 尤當尊敬。

——聞一多

只有在斗爭中無所畏懼， 才能在追求真理的過程中把自己雕塑成器。

——張志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