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名作《江灝·紙床》原文|主題|賞析|概要
作者簡介 江灝,女,1958年9月生于山東青島市。1965年起在青島讀小學、中學。1975年高中畢業后上山下鄉。1976年在山東招遠縣應征入伍。1979年提干,1981年從濟南軍區145醫院考入濟南軍區軍醫學校。1983年畢業后返原單位先后任護士、軍醫等職。1984年寫了一篇名《微笑》的稿子,兩個月后,被標為散文發表在濟南軍區《前衛報》副刊上。1985年5月又在解放軍文藝上發表了短篇小說《女大十八變》。1987年,散文《女護士》獲全軍建軍六十周年征文獎。同年調入濟南軍區后勤部十分部宣傳科任專職新聞干事。在完成大量的新聞、攝影稿件的同時,采寫了長篇報告文學《陽間、陽間》,先后發表在《報告文學》1987年7期和《花城》1988年5期。并由長春時代文藝出版社出書。1988年又轉寫小說。中篇小說《紙床》引起讀者的強烈反響,并獲得《小說月報》第三屆優秀作品百花獎。1988年9月考入北京師范大學研究生院的文藝理論研究生班,同年轉業到青島出版局《公共關系導報》任編輯、記者。在工作和攻讀學位的同時,又發表了中短篇小說:《我是誰》(青年文學1990年1期)《謝謝你常記得我》(天津文學1991年1期)《暮色》(時代文學1991年2期)。
作品概要 大年三十,向小米得知她女兒的白血球已經上升到28萬還沒有停止的意思。向小米知道女兒的白血病已不可能治愈了,她傷心的淚水不禁潸然而下。這天,正好下著大雪,雖然學校分了六斤饅頭和四斤帶魚作為過年的年貨,但她根本沒有心思過這個年,她一心要解決的是要給女兒找到能放一張床的位置。因為她的住房太狹小了,只有七平方米。女兒現在已經16歲了,仍然和父母住在一張床上,成熟的女兒一直想單獨有一張床,可是一直沒能實現。就連女兒病危的時候,她仍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復“媽媽,我不要營養藥,我只要一張床”。向小米很內疚,現在她無論如何也要給女兒解決這張床。她節衣縮食,用60元錢買了一坨對蝦,同時寫了一份要求分房的申請,冒著大雪要給主管分房的趙副局長送去。向小米和阿虎結婚的時候就是七平方米的住房。新婚床是一個單人床加一塊木板搭成的,相當于正式雙人床的四分之三。向小米雖然是模范教師,但她從小學教師升到中學任教的時候,仍然沒有解決房子問題,學校僅僅告訴她研究研究。當時向小米一心撲在教學上,也沒有精力去解決住房問題,夫妻二人和孩子就一直住在那張所謂的床上。為了讓向小米睡得好一些,丈夫常常睡的很晚,還常常向左彎曲著身體,用胳膊支撐著身體的全部重量,結果落下了胳膊麻木的毛病。為了報考師范學院,丈夫不得不到學校里復習功課,甚至在那里住宿,向小米按照平面幾何的想象安排房內的布局,仍無法騰出一塊地面為女兒安一張床。女兒逐漸長大了,向小米擔心女兒會發現大人之間的秘密,索性不與丈夫過夫妻生活。有一次,她和丈夫在地上偷情般地作了一次,結果還是被女兒發現了。丈夫覺得簡直是無地自容,為此,丈夫得了人為的陽萎。生活的貧困,住房環境的惡劣,使女兒的發育很不正常。女兒得了白血病,醫藥費和營養費又加劇了生活的困難,但向小米決心傾家蕩產也要治好女兒的病??墒欠孔訂栴}一直無法解決。女兒最起碼的要求——一張床——成了她巨大的心理負擔。聽說學校里買了5套房子,可向小米覺得自己是一個模范教師,不便先伸手要房。聽說某某工廠正在蓋職工住宅,那里也需要搞文學的,向小米的丈夫寧可丟掉自己的專業,借了100塊錢買了一斤海參,找到那個工廠的廠長,要求到這個工廠工作??蛇@個廠長格外識貨,隔著透明的包裝紙,看到那一包海參不過是60個頭的,便使勁地甩到門外。解決住房問題再次成為泡影。女兒的生理發育越來越受到疾病的影響。已經步入少女的女兒仍然沒有月經,乳房也是平平的,有的發育良好的女孩子常拿她開玩笑,女兒感到很悲傷。女兒越來越強烈地要求有一張床。女兒有那么多的幻想,想象在自己的床上擺上小狗和小貓,在自己的床上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什么時候睡覺就什么時候睡覺。女兒這點兒小小的幻想,向小米夫婦仍無法實現。為此,夫婦間的矛盾也激化了。聽說教育局又買了一部分房子,有名有姓的都有希望,但仍然沒有向小米,丈夫向她吼叫了,“你是模范教師,應該去校長那兒問問,不能再放過這個機會了?!鼻『眠@時校長有賴于向小米的幫助,說教育局的領導要觀摹一部分教師的課,請向小米講的好一些。向小米覺得自己很被校長看重,她希望校長能主動地談談房子問題,可校長卻另有問題。原來,向小米有個學生外號叫疙瘩豆,智商低,學習差,可他的父親卻是個庸俗不堪的暴發戶,企圖用他的金錢承包向小米的知識,讓向小米當他兒子的家庭教師,被向小米嚴辭拒絕了。而校長竟然認為她答應了這件事,批評她當家庭教師賺外塊。向小米再也難以忍受這種不公的待遇,終于在女兒的病床前寫了這份要求分房的申請,再提上這坨對蝦,懷著一種屈辱感走進趙副局長家。不料,趙副局長家賓客盈門,都是要求分房的,所送的禮品數不勝數,能裝300斤貨物的冰柜都裝不下。她這一小坨對蝦根本就拿不出手。而趙副局長對她要求分房卻很反感,說有人反映她當家庭教師賺外塊的事,讓她注意影響,并告誡她,模范教師不能帶頭爭待遇。她感到委屈,終于發作了,她自己都感到吃驚,一貫斯文的她簡直一個潑婦的形象,她把趙副局長的門摔得山響,頭也不回地下了樓梯。她甚至后悔不如讓那個暴發戶承包下她的知識,掙了錢用高價租房,那樣也會有女兒的一張床。轉而她又為有這種卑劣的念頭而羞愧起來。這個三十晚上,女兒已經到了最后的時刻,為了讓女兒過好最后一個年,丈夫把女兒接到家里,夫妻倆在屋里搞了個天翻地覆,把所有的東西都堆到桌子上,非要給女兒折騰出一張床來,夫妻倆想把原來他們睡了20年的床一分為二,把一個完整的床給女兒,可女兒不忍心讓父母為她的一張床操心,借口要用桌子而勸止了父母。這個桌子也僅有一個抽屜是屬于女兒的,女兒在這個抽屜里拿出了一疊疊的獎狀,最后拿出一個小紙包,躲在門后拆開來。原來是一件粉紅色的小乳罩,她拿著小乳罩在胸前比劃一陣,又悄悄放回抽屜。午夜后,女兒終于支撐不住倒在床上,倒在和爸爸媽媽共有的那張床上,眼睛注視著床下的父母睡去了,永遠地睡去了……女兒火化以后,向小米拿出那份要求分房的申請,慢慢地、仔細地疊了起來,疊成了一架紙床,放在女兒骨灰盒的下面,女兒到了陰間終于有了自己的一張床。
作品鑒賞 這是一篇凄苦悲涼的人生挽歌。從作品的第一句話開頭,直到最后一句結尾,一位尚未成熟的少女步履艱難地走完了陰沉憂郁的生命之途,一直沒能找到自己在人世間立足的位置,直到她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仍然“覺得自己是多余的人”。讀來令人潸然淚下。小說中少女的人生之途并非由少女本身,而是由少女的父母,尤其是母親為其走完的,這是這篇小說的獨具匠心之處。如果淺嘗輒止,也許會認為這是少女的母親——模范教師向小米的悲劇。不錯,這是她的悲劇。她一家三口住在只有七平方米的小屋里,為了回避漸漸長大的女兒耳目,具有古典美德的她甚至不得不扼殺人的最原始的欲望,以至造成丈夫人為的“陽萎”。女兒在郁悶的環境里,發育不全,以至患上白血病。她對父母唯一的要求就是有一張堪于獨處的床。為了這一張床的位置,她夫妻二人東奔西走,求告無門。她的丈夫不得不放棄剛學到的專業而去“跳槽”,可又無錢買禮物當敲門磚。丈夫狠心借了100元錢買了一斤海參給接受單位的廠長送去,那廠長因為是“60個頭的”而“使勁地摔出了門外”。她本人是模范教師,校長慷慨答應分房優先,卻又必須經過局里“最后定盤子”,一副公事公辦的面孔。以往的事實證明,公事公辦成功的可能性極少,“現在的事都興先打基礎”,她知道,“基礎與鈔票同等價值”,于是,她又用了63元買回一坨對蝦,懷著屈辱感走進趙副局長的家,才發現趙家賓客盈門,都是送禮要求分房的,趙家一個新的大冰柜足以凍300斤貨物,趙妻仍覺不夠,那位副局長不得不答應妻子“再想別的辦法”,她的那一坨小對蝦在琳瑯滿目的禮物面前根本拿不出手去。而趙副局長根本無意分房給她,因為有位電工也想要房子,“不給房子就停電”。何況有人寫信到局里,反映她給自己的學生當家庭教師,賺外塊。趙副局長告誡她“要注意影響,模范教師不能帶頭爭待遇”。這位副局長的官僚主義態度,使她終于心灰意冷。這位最聽話、最斯文、最善良、最有愛心、最講職業道德的女教師終于發怒了,“簡直一個潑婦的形象”,她甚至后悔不如讓那位庸俗不堪的 “倒爺”“承包了她的知識,掙了錢,高價租房也有了女兒的一張床”。轉瞬,她又為自己產生這樣卑劣的念頭而羞愧……如果說這是悲劇,這確實是具有中國知識分子特色的悲劇。在這方面,作者無疑獲得了耐人尋味的成功。但這位女教師的悲劇是以其女兒的悲劇為依托的。如果說,教師的悲劇僅僅反映了社會的某個層面,那么,孩子的悲劇就具有更普遍的社會性。經濟和精神的雙重壓力,使幼小的心靈和肌體都受到了不可挽回的損害。作品在結尾的時候,少女的母親用要求分房的申請書疊成一架紙床,放在了女兒骨灰盒的下面,這不但催人淚下,也給讀者留下了意味深長的思索。人們不能不提出這樣一個尖銳的問題:我們不是社會主義社會嗎?為什么還有如此這般的悲慘人生?作品并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實際上,就這個問題的復雜性來說,也不是一篇小說所能回答的。作品只是以讀者所比較熟悉的一個生活側面,給嚴密的社會肌體割開一個小小的口子,剝離出有限的幾根神經,讓讀者去梳理。讀者在字里行間自會認識到,這個悲劇的產生并不意味著整個社會肌體的壞死,而恰恰意味著整個社會肌體在發育過程中有待于輸入新的養分。不可諱言,我們的社會經濟還相當落后,正像一個貧窮而缺氧的人,沒有資金去吮吸純氧,必須長期地大口地吞咽已經污染的空氣,在補充了氧氣的同時也不可免地傷害了身體。黨和政府在改變我國落后的經濟面貌方面已經和正在作著巨大的努力,取得了有目共睹的前所未有的成就,但面貌的徹底改變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尤其是社會分配的不合理,不但造成貧富失衡狀態,也造成價值觀念的蛻變和人際關系和惡化。這或許是造成這個悲劇的最現實也是最根本的原因吧。在這里必須指出的是,作者的意圖或許是以這個少女和其母親的悲劇,引起社會各階層的警覺,這無疑帶有警世作用,是無可非議的。但整個作品戚戚慘慘悲悲切切一路寫來,幾乎無一孔亮光,滿足于讀者以淚洗面,甚至與作品中的女教師一樣心灰意冷,這不能不說是作品消極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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