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名作《徐懷中·西線軼事》原文|主題|賞析|概要
作者簡介 (見“我們播種愛情”條)
內容概要 九四一部隊女子總機班一共是六名戰士,人們稱為六姐妹。對越自衛還擊戰打響了,九四一部隊奉命參戰。六名女兵剪了長發,跟媽媽掛了“長途”告別,隨部隊跨過紅河,來到黃連山脈。幾十斤重的負荷,六姐妹沒有一個掉隊。第一次執行任務,嚴莉和陶坷各負責架一條線,五分鐘以內都架通了。楊艷和關小涓兩人負責首長的一條線,卻遇到了麻煩。在架線的路上,橫臥著三具越軍的尸體,因為天氣炎熱,尸體肚子膨脹老大,周圍一攤黑血。她倆想找地方繞過去,帽子掛掉了,臉劃破了,也沒有繞過去,只好橫了心從尸體上跨過去。她倆接通首長的電話,歡歡喜喜退出指揮所后,聽見一號首長在電話上對連長說:“怎么搞的,指揮所離你們沒有幾步路,整整26分鐘才把線架來。要你們這些電話兵干什么吃的!”小涓和楊艷又委屈、又喪氣,悄悄流了淚。總機開機后不久,剛架好的線又斷了,路曼、肖群秀立即出去查線。她們來到公路旁,好不容易發現一株木棉樹可以架線,她倆搭起的人梯又夠不著。這時,一個戰士跳過來,讓小肖騎在他的脖子上,變成了三節人梯。敵人發現后,拼命向這邊掃射。原來,這個戰士也是“九四一”的,在營里當步話機員。幾天后,她倆再見到他時,他已經犧牲了。抬擔架的小戰士告訴她們,這位烈士叫劉毛妹!聽到這個名字,陶坷立刻撲了上去。陶坷和劉毛妹從小住一個院兒,是相互看著長大的。毛妹的爸爸在文革時被打成叛徒,在此期間,母親為了子女的生存曾以毛妹兩兄弟的名義寫標語,表示堅決和“大叛徒”劃清界限,他爸爸含冤自殺。兩個幼兒時的朋友十幾年后在新兵營中意外相逢,陶坷覺得毛妹變了,他的眼睛失去了以往的明澈光亮,變得冷漠,言語間總有一種半真半假的譏諷嘲弄的味道。陶坷曾勸告他“不能因為第一次飛翔遇到了烏云風暴,從此就懷疑有藍天彩霞”,毛妹卻回答她“不必以海市蜃樓的綠洲,覆蓋地上的沙漠”。但毛妹卻是個過硬的步話兵。攻打三號高地時,營里把他配給主攻連的突擊排。強攻時,副連長犧牲了,正、副排長也犧牲了,此刻部隊有些穩不住了。這時,毛妹挺身而出,大吼一聲“大家不要慌,現在聽我指揮!”他分派了兩個戰斗組,從兩側佯攻,吸引敵人火力。他帶著部隊,繞到高地背面,突然發起攻擊,占領了陣地。這時毛妹胸部和腹部受傷,右腿膝蓋骨也打斷了,44處傷口用了7個救急包才包住。在艱難地向指揮所報告勝利后,他正了正軍帽,安然睡去。陶坷讀了毛妹寫給媽媽的信,才真正了解了這位兒時的伙伴。上戰場前,毛妹就清楚地意識到自己作為軍人的崇高職責。他是懷著對祖國、對人民的前途和命運的深刻思考走上戰場的。面對越南竟敢肆無忌憚地欺侮有十億人口的中國的事實,他認識到“這個世界上,你站在落后的地位上,也就是站在危險的地位上”。他為在十年動亂中被無辜殘害至死的前輩們痛心,又為自己能倒在同敵人廝殺的戰場上而自豪。送走烈士,女兵們才知道敵情有變。司令部要求加強警戒,還特別通知總機班,電話一定要嚴格控制聲音、燈光,避免暴露。班長嚴莉決定由她擔任守機。她把交換機擺在地下,又用兩層軍毯連人帶機一起蒙了個嚴實。天氣十分悶熱,第二天,嚴莉從軍毯中出來時,人整整瘦了一圈兒,耳機里都能倒出水來。而且從她額頭上、身上、指甲縫里竟抓出十多條吃得圓滾滾的螞蟥。戰斗仍在進行,總機忽然傳來一號首長焦急的聲音。電話線又斷了。陶坷和架設排的兩個新戰士去查線,為了察明斷線的真相,陶坷讓兩個新戰士在前面走,她在后面隱蔽觀察。原來是一個越南女沖鋒隊員在搞破壞。陶坷沒有開槍,她要抓活的。追捕中,樹叢的荊棘把衣服扯爛,臉上和肩頭盡是一道道的血痕,陶坷全然不顧。眼前出現一條河,水流很急,不時有越軍的尸體漂流而下,女沖鋒隊員本不敢下水,但背后的人緊追,便橫心跳了下去。陶坷緊跟著跳了下去,她很快游到前面,趁對方嗆水之機,扯住她的長發向岸邊游去。三月五日,我國政府宣布,邊防部隊達到了懲罰越南侵略者的目的,決定撤回邊界線我方一側,女電話班隨九四一部隊撤回國內。一號首長來看望女兵們,說他和二號要為她們請功。總機箱上,放著路曼和肖群秀的兩張入黨志愿書,一號首長向她們表示祝賀。嚴莉向一號報告說:“在國外,支部就發給了陶坷入黨志愿書,她一直沒有填。”一號問為什么,陶坷笑笑沒作聲。嚴莉替陶坷回答,她覺得自己與劉毛妹相比相差太遠,而黨內缺少的是劉毛妹這樣的人。提起劉毛妹,一號首長立時現出沉重的神色。他帶著對烈士深深的敬意說:“大家都向黨委提意見,說應該追認劉毛妹同志為正式黨員。我們當然也希望這樣,可是,他生前沒有向黨組織表示過這種要求。無論他是出于什么考慮,我們總是應當尊重他個人的意愿。”陶坷主動推遲自己的入黨時間,她希望自己能成為一滴潔凈的水。一號首長特批總機班半天假,讓她們下河去洗個澡。太陽落山時,六姐妹一字兒排開走回駐地。夕陽下,女兵們那紅潤的皮膚像是透亮似的。駐地生產隊的婦女們抱著孩子站在路邊上看,她們議論說: “九四一部隊招女兵,怕盡是要長得好看的,不好看的不要。”
作品鑒賞 《西線軼事》是一部軍事題材小說。但作者在談到創作這部小說的經過時,卻反復強調,他“有意避開正面去表現敵我態勢,作戰經過,也不過多去寫勝利告捷,鮮花喜報。”這些都不過是以往某些軍事題材文學藝術的老套子。作者認為,“炮火硝煙只是戰爭之樹的樹冠,是一眼就看得見的。而一棵樹,據說在地面下的根部和樹冠一樣大小,如同它的倒影。”因此,作者試圖“透過硝煙炮火,把筆觸伸展到戰場之外,伸展到社會生活的 ‘根部’,來顯現發生這場戰爭的特定的時代,給人以歷史縱深感。作者的這段創作獨白,或許可以說是這篇軍事題材小說取得突破性成果的注釋,也是讀者閱讀這篇小說的最準確無誤的索引。《西線軼事》長達三萬五千字,實際已屬中篇規模。之所以仍稱為短篇,恐怕因為它作為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的首篇而被固定下來的。在這長不長短不短的篇幅中,作者不是驅使著自己筆下的戰士去表演這一場戰爭,而是寫在這一場戰爭中鍛煉成長的青年人。雖然也寫到一些戰爭場景,但主要的筆墨卻是用于六女一男七名戰士的日常生活和瑣事軼聞上面,細致入微地揭示出他們豐富的精神世界和純潔美好的品質,并透過他們身上的時代烙印反思逝去的歲月,進而審視現實和未來。作者有聲有色地真實可信地概括了屬于這一特定時代的青年和屬于這一群青年的特定時代。對于如何去把握有著時代烙印的新一代軍人形象,作者在這篇小說中作了大膽而成功的嘗試。作為戰爭題材作品,一般情況下當然自應流瀉著革命英雄主義激情。但在以往的某些同類作品中,這種激情太政治化、太絕對化了。英雄人物也多是一些豪言壯語和偉烈事跡堆砌起來的僵硬的雕像。“水至清,則無魚”。這種凈化到通體透明的英雄,實際上已經洗刷掉人的多彩的本色。不管作者有著多么良好的意圖,但讀者并不因此而買帳。在《西線軼事》中,徹底地摒棄了如作者所說的這種“通用糧票”式的英雄。他對筆下的人物并不急于去作“凈化”處理,而是充分顯示人物的多邊立體化。他甚至不曾預想過有哪一位戰士可以計入英雄行列。作者所追求的是每個戰士身上所固有的普通而真實的本色,按照人物各自特有的性格邏輯,去完成人物形象塑造。小說中一個嶄新的藝術形象——劉毛妹,就是這樣產生出來的。這是一個在十年動亂中成長起來的青年,心靈上不可免地刻有時代的創傷。他苦悶、迷惘、偏激、冷漠,對社會抱有和懷有某種不滿和埋怨,甚至有點玩世不恭。他對入黨問題也有他消極的看法,以至生前沒有提出入黨的要求,死后人們尊重他個人的意愿,認為不必一定追認他為共產黨員。但這僅僅是劉毛妹立體性格的一個側面。另一面,他又是在社會主義土壤中成長起來的,屬于不那么容易被摧折之列的;嚴酷的生活現實錘煉成他格外清醒的意識和格外深透的思考,他懷有憂國憂民的赤子之心,冷漠的外殼里埋藏著熔巖般的熱情,因此,在神圣的祖國受到侮辱面前,他爆發出平時不易顯見的光彩和熱心:冒著彈雨給總機班當人梯;挺身而出接替犧牲排長指揮戰斗;在身、嘴部負重傷情況下依然唔唔有聲地報告連隊的方位。他英勇犧牲后,人們發現他“大大小小掛花四十四處,這個數字,正好是烈士的年齡乘二”至此,一個具有本色的平凡而偉大的立體性格的戰士形象終于立于讀者面前。他留給讀者的不是單向的啟示,而是多方位的思考。面對這樣的一位“非常”烈士,使我們每個活著的人,都感到某種遺憾,感到一種未了的責任,以及對現實和未來一些問題的焦慮,同時萌生解決這些問題的緊迫感。這無疑是劉毛妹這個典型的藝術力量之所在。作者曾說過,在他創作《西線軼事》之初,并沒有打算在劉毛妹身上多花筆墨,可是這個人物站出來了,就會循著他特定的命運的軌道,和特定性格邏輯走下去!走到哪里,有時是不完全為作者所預料的,作者不能違背人物本身的規律去任意擺布他,分派他扮演某種他不能適應的角色。劉毛妹性格的諸多側面,是他命運多舛的歷史決定的。其任何一面,包括那些所謂消極面,作為性格立體化來說,都有某些不可代替的積極意義。如果砍去其一面,就不成其為完整的立體形象而是一個皮影兒了。劉毛妹的誕生,被文學評論界普遍認為是文學畫廊里的前所未有的新的藝術典型。《西線軼事》也被譽為軍事文學的斷代作品。
上一篇:《徐興業·金甌缺》原文|主題|賞析|概要
下一篇:《徐星·無主題變奏》原文|主題|賞析|概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