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名作《張承志·黑駿馬》原文|主題|賞析|概要
作者簡介 張承志,回族,原籍山東省濟南市,1948年在北京出生。1967年于清華附中畢業到內蒙古烏珠穆沁旗插隊4年。1975年于北京大學歷史系考古專業,1978年考入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民族歷史語言系,1981年畢業并獲得碩士學位,主要進行北方民族史研究工作。張承志是青年作家、學者,他在蒙古歷史和北方民族史的研究工作中有一定成果,在小說創作上也是碩果累累。他的初作是蒙文詩《做人民之子》和短篇小說《騎手為什么歌唱》,并獲1978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和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榮譽獎。此后發表的小說有中篇小說《阿勒克足球》,獲第一屆《十月》文學獎和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獎。《黑駿馬》獲1981—1982年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春天》獲1983年北京文學獎。《北方的河》獲1983—1984年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1987年又出版了長篇小說《金牧場》。
內容概要 白音寶力格,離開草原9年了,他從牧人變成了畜牧廳的科學工作者。但他始終不能忘記奶奶唱給他的歌——《黑駿馬》。很久以前,那時,白音寶力格的母親去世了,父親是公社社長,整天忙著在牧場跑,沒時間管他。他住在公社的鎮子里,已經越學越壞,居然偷了武裝部的短槍,把天花板打了個大洞。于是父親便把白音寶力格送到草原上一位老奶奶家。奶奶家只有一個孫女,叫索米婭,與他同歲。在奶奶家,他學會了拾糞,捉牛犢,轟趕春季里帶羔的羊;學會了套上犍牛去井臺上拖水;學會了用小馬桿套羯羊和當年的馬駒子。白音寶力格和索米婭都是奶奶的寶貝。他們倆一塊干活,一塊在三年級學習蒙文和算術;一起騎在牛背上去拖水;一起鉆進奶奶的皮被里聽奶奶講那遙遠神秘的故事。白音寶力格已經習慣了草原并且離不開它了。13歲是蒙古兒童第一次得到眾人禮遇的年頭。白音寶力格和索米婭在13歲那年過年時,他倆照例收到了牧人給的各種禮物。可是白音寶力格沒有像其他有畜群人家的孩子那樣跨上一匹自己的馬。他渴望有匹馬。一個暴風雪的夜晚過去后的清晨,白音寶力格和索米婭推開被雪封住的門,突然發現包門外站著一匹漆黑漆黑的馬駒子,遠處山坡上有一匹黑騍馬的僵尸。奶奶用自己的袖子擦干馬駒子的身體,把它摟到懷里。奶奶說,這黑馬駒子是神打發來的,因為白音寶力格已經到了騎馬的年齡。白音寶力格是神給奶奶的男孩,神又給白音寶力格一匹好馬。不然這馬駒怎能奇跡般地跑到蒙古包門口?奶奶把喂養馬駒子當作神打發她這把老骨頭干的最后一件事。馬駒子加入了他們的家,一家四口愉快地生活著。一天,白音寶力格和索米婭正在逗黑馬駒玩,旁邊正擠奶的奶奶哼起了一支歌子,那就是《鋼嘎·哈拉——〈黑駿馬〉》。奶奶唱的是一個哥哥騎著一匹美麗絕倫的黑駿馬,穿越茫茫的草原,去尋找他的妹妹的故事。白音寶力格和索米婭聽得入迷。索米婭默默地流著淚。白音寶力格突然大聲宣布給這匹馬取名叫“鋼嘎·哈拉”,他要騎著它走遍整個草原。第三個春天,鋼嘎·哈拉已經成為三歲馬,白音寶力格也15歲了。奶奶找出索米婭父親留下的馬鞍子,請人修理后交給了白音寶力格。這時的白音寶力格已經開始成熟起來,他變得寡言少語,喜歡思索。他正在專心地讀一本圖文并茂的《怎么經營牧業》。他開始鉆研畜牧機械和獸醫技術。春季晴朗的一天,白音寶力格給鋼嘎·哈拉備上鞍,準備把它調教出來。這時,索米婭向他跑來,準備幫他調教馬。她脫去臃腫的皮袍子,穿著一件舊的、顯得很窄小的旱獺皮藻袍。她氣喘吁吁地跑來,陽光直射著她的臉,她抬起手臂擦汗,緊束著的腰帶立即勒出了她軀體的曲線。剎那間,白音寶力格的心動了一下。望著索米婭閃光的大眼睛,白音寶力格的心緒亂了,莫名其妙地生起氣來。他躍上馬背,她在身后喊著:“小心,騎穩!”那么圓滑的聲音,擾得人心神不安。哦,成年的日子!油然而生、連自己也無法理解的那異樣的興奮和萌動,突然間從心田里破土而出時,他們感到惶惑。他們沒意識到這是青春的來臨,只記得心中涌起的神圣的激動。他們再不會在冬夜里一塊兒鉆進奶奶的皮被,互相打鬧;再不會在青草地上滾成一團,爭搶一塊染紅的羊拐骨; 再不會一塊兒騎在牛背上去拉水……當她在陽光下向他跑來的那一瞬間,他完成了一次驚人的啟蒙。他意識到男子漢不僅僅是擁有一匹駿馬。從此,新的生活開始了,盡管沒有人宣布過它的開始。他們17歲的一天,奶奶在伯勒根河岸上篝火旁,對他倆說,你們倆就在咱們自己家里成親吧,這樣,我一個寶貝也不會丟……當天夜里奶奶便把蒙古包內屬于男女主人的那塊白氈墊空出來了。這一切反而使他倆疏遠了。他們彼此間已經缺少話語,但又都在互相猜測。好像都愿意長久地、這樣日復一日地過下去,并悄悄地保護住一株珍奇的、無形的嫩芽。但內心卻藏著一股希望之火。就在這時,白音寶力格接到一個通知:旗里辦牧技訓練班,為期半年。他決定去。他想:學習回來我就滿18歲了,我將帶著鐵塊般的肌肉和一身本領回到草原,和索米婭建立一個使整個草原羨慕不已的家。第二天,他搭送羊毛的汽車去旗里報到,索米婭去送他到旗里。車頂上很冷,他倆互相推讓著一件皮袍子,汽車猛地一晃,索米婭一頭栽到他身上,她冰涼的臉一下碰到了他的脖頸。他胸中轟然一熱,一把摟住她。他們擁著,胡亂地吻著。她哭了。他告訴她,他回來后就結婚。訓練班學習結束了,白音寶力格回到了草原。他渴望的幸福生活就要開始了。他和奶奶鄭重地、仔細地商量了他和索米婭的婚事。可是他發現索米婭的目光和神情非常古怪,甚至可以說是神色黯傷。他奇怪了。8天后的一個晚上,白音寶力格從一群牧人口中得知索米婭被那個黃毛惡棍強奸并懷孕了。他憤怒地跑回家找出父親給他的蒙古刀,要去殺了那個黃毛鬼。可是奶奶卻用充滿奇怪的口吻說:“怎么,孩子,難道為了這件事也值得去殺人嗎?”奶奶認為,佛爺和牧人們對此事并不介意,草原上的女人世世代代都如此,索米婭能生養是件好事。面對這種古怪的觀念,他痛苦極了。他更感到無法忍受的孤獨。他渴望一個更純潔、更文明、更尊重人的人生。他在等待索米婭來向他傾訴,可是沒有。她們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白音寶力格痛苦絕望地告別了她們,去上大學了。前不久他陪畜牧廳規劃處的幾位專家來這一帶調查仔畜價值問題。白音寶力格騎著鋼嘎·哈拉重新回到他生活過的草原。他來到伯勒根岸邊,發現原來奶奶家的蒙古包不見了。一個牧羊人告訴他,奶奶死了,索米婭出嫁了。在一個小鎮上,他找到了索米婭一家。原來奶奶死后,索米婭一個人抱著孩子趕著勒勒車去給奶奶送葬。路上,車輪散了,她一人哭嚎到黑夜。正好善良、剽悍的趕車人達瓦倉路過此地,他幫她安葬了奶奶。然后她嫁給了達瓦倉。他們共有四個孩子。索米婭在學校里做勤雜工,深得師生的敬重。索米婭已成為成熟的草原女性,一個可敬可愛的母親,像草原上所有的姑娘一樣,經歷過快樂、艱難、忍耐和侮辱,走向成熟。這時白音寶力格想起了《黑駿馬》中最后一句:黑駿馬昂首飛奔喲,跑上那山梁、那熟識的綽約的身影喲,卻不是她……
作品鑒賞 《黑駿馬》一出版,就以獨特的藝術魅力感染了讀者,獲得了1981—1982年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小說以遼闊壯美的大草原為背景,以一首古老的民歌《黑駿馬》為主線,描寫了蒙古族青年白音寶力格的成長歷程,描寫了他和索米婭的愛情悲劇。小說以舒緩的節奏,優美的筆法,再現了草原民族的風俗人情。歌頌了草原人民善良、樸質、勤勞的美德。《黑駿馬》既是這篇小說的題目,也是一首古老的民歌的歌名。這首民歌講的是一個愛情故事,正像我們這篇小說的故事一樣,但作者絕不僅僅是向我們單純地講這個故事,而是將筆觸深入到草原民族凝重的文化積淀的深層,使作品具有了深厚的歷史縱深感和深刻的現實感。主人公白音寶力格是一個追求文明進步的蒙古青年,他的追求體現了蒙古人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奶奶和索米婭即是勤勞、善良、純樸的蒙古人民的象征。但她們對一些傳統愚昧的認識和認命式的接受,又可見傳統的積淀深深地烙印在她們身上,古老的草原文化中對創造與生命的喜悅這一古老的意識與現代文明在這里發生了沖撞。主人公面對這強烈的沖撞,感到苦悶、徘徊、失望。他憤然出走。9年以后,經過現代文明的陶冶后。他內心還時刻被“黑駿馬”這首沉郁、優美的古老民族牽引著,時常產生自己也說不清的萌動。是什么呢?作者在文中有這樣一段話:“我漸漸感到,那些過于激昂和遼遠的尾音,那此世難縫的感傷,那古樸的悲劇故事;還有,那深沉而摯切的愛情,都不過是一些倚托或框架。或者說,都只是那靈性賴以音樂化的色彩和調子。而那古歌內在的真正靈魂卻要隱蔽得多,復雜得多。就是它,世世代代地給我們的祖先和我們以銘心的感受,卻又永遠不讓我們有徹底體味它的可能。”主人公似乎感受到這些正是其民族文化的底蘊、深層的民族文化的積淀,它就是草原的古老生活。主人公清醒地認識到了這一點,但他在感情的深處,還深深眷戀著這片土地,因為那是生他養他的土地;他還深深地愛著這片土地,因為那是他的根。作品最后寫到:“我滾鞍下馬,猛地把身體撲進青青的茂密草叢之中,我悄悄地親吻著這苦澀的草地,親吻著這片留下了我和索米婭的斑斑足跡和熾熱愛情,這出現過我永遠不忘的美麗紅霞和伸展著我的親人們生活的大草原。”作品作為典型的中國心態小說,在謀篇構局上,不以時空界限為囿,而以人物意識流動為線。(同時又注意情節發展的內在邏輯性),循著人物的心理流動和思想發展的軌跡展現出各種情節,使作品呈現跳動的、但又絲連不斷的整體效果,增強了藝術感染力。作者以散文式的筆法描摹壯美、絢麗的大草原風光,使作品既有濃郁的草原氣息和雄渾深沉的音樂美的效果。讀來回腸蕩氣,具有強烈的藝術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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